二號站註冊_儀式消失后,如何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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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進步加速了儀式的消失,但也為儀式的重建提供了可能。而用當代技術手段來激活儀式,藝術形式至關重要。,Noema雜誌曾發表主編內森·加德爾斯(Nathan Gardels)對明星哲學家韓炳哲的採訪,訪談是基於韓炳哲的著作《儀式的消失》展開的。在這本小冊子里,這位韓裔德國哲學家延續了他在《倦怠社會》《在群中:数字媒體時代的大眾心理學》中的觀察:現代社會使人類患上抑鬱、過勞等疾病,而数字時代的來臨無疑加劇了這種病症。在當代生活中,人們接受大量的碎片信息,這些信息既不提供意義,也不提供人生的方向。日益升級的数字通信方式重新定義了人際交往,而對人類的精神來說,這種信息傳播方式卻更具腐蝕性。任意個體間聯絡溝通的技術成本降低了,看似增強了交流的便捷程度與可能,實則極易導致精神共識的瓦解——信息碎片不能凝聚成知識或真理,世界的信息化給人類社會帶來原子化,個體越來越自戀。如何才能抵抗這些“病痛”?韓炳哲找到的解藥之一是儀式。,訪談剛上線不久,正與清華大學彭林教授和香港城市大學邵志飛教授(Jeffrey Shaw)共同指導我們完成“《士昏禮》復原”網站建設的張頌仁先生,就把全文鏈接發了過來,點評說:“這篇文章涉及禮儀,非常及時。那本書英文翻譯很優美,好讀好懂,估計他寫的德文也跟其他德國哲學家不同,用短句行文,所以很受大眾歡迎。”我們對韓炳哲討論的問題都很關心。,韓炳哲給現代社會的“解藥”,在韓炳哲看來,儀式是古典時代形成社會凝聚力的一種象徵性實踐技術,同時亦能夠使人類個體獲得生命的安頓。這些儀式散佈於生活的方方面面,戲劇、舞蹈、節日、時尚、體育比賽以及戰爭等活動無不具有儀式性。儀式保證了社會交往的客觀性,可以抑制人類過分以自我為中心的自戀傾向。正是儀式的出現和隨之而來的“儀式感”穩定了人類的生活,造就了基本保持穩定並逐漸演進的社會。,然而,從現代社會開始,人類的儀式感就不斷遭到剝奪,工作侵佔休閑,生產取代生活,儀式的象徵性愈發微弱。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讓情況變得更糟,人類甚至不再是知識的生產者,而是將產出知識的權力讓給了信息和數據。數據主義(Dataism)結束了啟蒙運動以來的理想主義和人文主義。,韓炳哲對當代社會的批判不可謂不嚴厲,可是,人類的儀式與儀式感在信息技術與數據革命的暴力摧殘下既然已經支離破碎,又怎能指望這樣的儀式充當消除當代社會精神病痛的解藥?他在書中並沒有給出答案。在回應內森·加德爾斯的提問時,韓炳哲同樣沒有說明儀式如何解決當代問題,但卻提出了一個振興儀式的方案——作為哲學家,他竟然沒有乞靈於哲學,而是轉向了藝術——韓炳哲認為藝術應當在當代儀式振興中扮演核心角色。,轉向藝術這一點倒是與《儀禮》復原項目的思路不謀而合。儀式固然是現實社會生活實踐層面的產物,但是當一項儀式作為人類認知對象,尤其是在前現代的“禮儀”經過媒介裝置的刻寫之後,展示於受眾面前,它就被納入了美學的範疇。問題是,伴隨精神自戀傾向而來的正是藝術活力的喪失。以這般身心,如何創造藝術,又如何發揮感染效果再來拯救精神世界?韓炳哲同樣未能指明。這似乎成了一個悖論。況且,他對信息文明抱有深切擔憂,會否願意借鑒當代技術手段來實現他的目標,也值得懷疑。,《儀禮》是“活的遺產”,其實應該聽聽藝術家們的想法。從歷史上看,在接受並應用新鮮技術這件事上,藝術家本就是先鋒。,“藝術家對新的技術世界的人工造物感到某種親和力。”藝術評論家鮑里斯·格洛伊斯(Boris Groys)在《藝術的真相》(2016)一文中如是說。格洛伊斯指出,数字技術徹底改變了藝術的生產與展示模式,互聯網、社交媒體幾乎取代了傳統的藝術機構,成為藝術生產和傳播的主要平台,藝術品的數量呈爆炸式增長,藝術家的生存境況也已完全不同於過去,藝術的主題及其改變現實世界的方式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儘管也對計算機“算法”究竟會如何影響藝術發展不無隱憂,格洛伊斯還是看到了信息時代的諸多優勢,尤其是對藝術家創作方式的提升和重塑藝術品欣賞語境的可能。就在文章發表的同一年,格洛伊斯策展的第八屆斯洛文尼亞U3當代藝術三年展開幕,展覽主題“超越地球”;《儀禮》復原項目製作的《士冠禮》復原三屏裝置也以“孔夫子的身體”為名呈現在這一展覽會上。,《儀禮》復原項目利用所拍攝的視頻製成了幾種不同的裝置和軟件,其中之一就是《士冠禮》三屏裝置。《士冠禮》視頻以真人拍攝與虛擬場景迭加,再以三塊屏幕來展示完整流程在不同角度的視覺效果。觀眾將以沉浸式的方式,依序觀看到復原的《士冠禮》,感受從禮儀記錄到器物分析的多向性展覽環境。,隨着技術手段的提升,當前新媒體的發展更重視探索視覺感知的沉浸式體驗的可能。透過這一重製和再現,可為人類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帶來重大意義的革新。具體就《儀禮》復原項目而言,在設計復原影片的展現效果時,特別應用了增強現實、虛擬現實、動作捕捉及動作標註等技術,希望製作出沉浸式交互體驗藝術裝置,如“鄉射禮”App,佩戴VR眼鏡觀看360°禮儀全景視頻等。運用這種虛擬形式來展示難讀難懂、令現代人倍感陌生的古老典籍《儀禮》,可以讓觀眾們暫時脫離周遭現實,完全進入禮儀場域,並與之互動,有助於重塑觀眾與禮儀之間的關係。,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的界定,所謂“非物質文化遺產”指世代相傳且不斷再創造的社會實踐、觀念表述、表現形式、知識、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人類的儀式當然屬於這樣一種文化遺產。為《儀禮》復原提供藝術指導的邵志飛提出:“《儀禮》所記錄的典禮儀式,在《公約》的定義下屬於‘活的遺產’(living heritage),其形式與劇場或其他表演相似,同時具有物質及非物質的元素,包括動作、表情、器物、服飾等,只不過,儒家的典禮儀式更富有想象力。”,中國文化經典《儀禮》記載的儀式富有深厚的人文社會意義,如《士冠禮》確立成年後在社會的角色,《士昏禮》則透過儀式確定夫婦及宗親關係,《鄉飲酒禮》則有達德達尊、尚賢敬老之義,實行之有助於建構個人的社會倫理身份。儀式進行的過程對個人身體的控制有極高要求,亦講究人際交流互動,如入門升堂的三揖三讓,堂上堂下的拜儀、對答,以及行禮時的次序、節奏。如此,以沉浸式體驗重溫傳統生活,利用具象化的儀式呈現去引介一套概念框架,巨細無遺地彰顯“仁”與“禮”的古典思想,爭取最大程度貼近中國傳統禮學注重踐履的精神實質,當可令今天的觀看者、研究者循此開發出全新命題。,舊傳統與新技術帶來的交互體驗,用當代技術手段來激活儀式,藝術形式至關重要。傳統禮儀講究行禮者在同一時空中的互動。要表述這種互動,進而讓觀者彷彿能參与其中,感受執禮、履踐的核心意義,才是復原《儀禮》的最終目的。不同的裝置和主題,呈現無窮變化的體驗,對藝術作品自身來說,也是一個被不斷解讀的過程。這個過程或許並不是韓炳哲希冀的“將要開發新的敘事”,但的確是嘗試“將我們的社會從集體自戀中解放出來”的一種努力。,《儀式的消失》有一個灰暗的結尾。書中韓炳哲舉的最後一個例子是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2013年的電影《女性癮者》。他認為,處在“后”時代的我們,因為碎片信息過多而面臨失去意義的困窘。有趣的是,“《士昏禮》復原”工作同樣是從拉斯·馮·提爾的一部電影中獲得靈感——2003年的《狗鎮》。這部影片沒有任何外景,所有場景都在攝影棚內一個巨大的舞台上搭設,極度簡約,甚至可以說是一張平面圖。大部分佈景是虛擬的,狗鎮上的各家各戶和街道,都是用白色線條在地上區隔出相應領域,用文字做提示說明,僅有少數幾幢建築有不完整的門窗、牆壁和果園,甚至那隻經常狂吠的狗在整部影片的絕大部分時間里也都是畫在地上的。,受此啟發,復原團隊盡量減少實景搭設,僅設計一些最基本、有禮儀用途的古代房屋簡易結構,如堂、台階等;後期製作時,先用3D建模技術在視頻畫面里重構建築模型,隨後抽離模型,保留人物、器物和舞台框架,人物再開始行動。這對於門內門外進出走位實在繁多的《士昏禮》來說,應當是最合適的選項。觀眾得以藉此直觀地“透視”人物在室內場景中的禮儀動作,“進入”禮儀空間,並深度融入藝術作品,切身感受舊傳統與新技術共同帶來的交互體驗。,誠然,技術進步加速了儀式的消失,但也為儀式的重建提供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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