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註冊_許鑒:用繪本蓋一座《中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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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繪本蓋了一座《中國房子》。”設計師、繪本作家許鑒半開玩笑地說,“我得承認,我不喜歡搬磚,所以我沒有搬磚,我用繪本蓋了這座《中國房子》。小小的繪本看起來很輕,但是搬起來,其實比磚還要重。”,《中國房子》是一套關於中國傳統建築的認知啟蒙類繪本。它可能是市場上第一套用繪本的形式介紹中國傳統建築的童書。,許鑒說自己從小就是中國傳統建築的發燒友,中學時就開始拿着相機在上海“掃大街”,拍老房子,“就這樣一直‘掃’到現在,從城市掃到鄉村,從田埂掃到深山。”,他說:“我看中國的房子,都是帶着感情的,沒有感情的話我就寫不好它們,畫不好它們。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它們也承載着我的生命。”,柱礎——對中國傳統建築的熱愛,很多人會認為許鑒的職業和建築有關,或者和童書有關,但其實,許鑒日常是一個品牌設計師。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很會做PPT,很會做Logo,經常996,時不時還要為客戶走走穴。估計大家現在可能會認為,我是一個不務正業的設計師——我確實是在設計工作的時候摸魚,摸着摸着,魚沒有摸到,摸到了繪本這塊磚,然後‘蓋’起了《中國房子》。”,一個設計師為什麼要做繪本,而且還是跟中國傳統建築有關的呢?,“首先,我是一个中國傳統建築的發燒友,從小就莫名地非常喜歡傳統建築。中學的時候,我就開始拿着相機在上海‘掃大街’,用一年時間拍攝了上海近百處傳統式樣的老房子。”,“先有淡井廟,後有上海城”,在許鑒的鏡頭中,收入過27年前即將被拆除的上海淡井廟;還有近30年前上海真如寺的元代大殿——江南地區碩果僅存的幾座宋元時期的木結構建築之一。,後來,許鑒又開始在全國各地“掃大街”,從城市掃到鄉村,從田埂掃到深山。許鑒指着一張照片說,“這是在非常深的深山裡面,在福建的三明地區和德化地區交界的地方。那邊很多民居、很多祠堂還保存着這個模樣,有點唐宋的風格;雖然是明清時代的建築,但制式和審美都還像冰箱一樣保鮮着一千多年前的姿態,非常珍貴。”,許鑒就這樣走啊、走啊,他說自己“一直走到現在、掃到現在,基本上走遍了中國最重要的早期建築的遺存”。,讓許鑒印象深刻的,還是在1999年,當時在國內上大學的他和表弟兩個人去到山西五台山,在佛光寺唐代東大殿門前留影。“柱子上方的斗拱非常非常大,比我們通常看到的建築的斗拱都大,它的高度基本上超過了柱身的一半。所以站在屋檐底下往上看,整個建築會帶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建築本身也因此顯得特別雄壯、宏偉,特別有力。你的眼前就像站着一個很偉岸的唐朝人在和你對話。”這讓許鑒真切地感受到,通過建築你可以接收到很多那個時代的信息,也可以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氣概,那個時代的精神。,許鑒說:“如果把我寫《中國房子》這件事情比喻成蓋房子,現在這座房子就有了柱礎,這個柱礎就是我個人對於中國傳統建築的熱愛。”,柱子和梁枋——一個視覺傳達設計師的經驗儲備,許鑒認為,與其說自己是一個品牌設計師,更確切地講應該是“視覺傳達設計師”。20年前他為了申請去德國留學而創作的作品集,名字就叫《我是一個設計師》。在這個作品中,文字只起到了輔助的作用,傳達信息的主體是圖像。“這就是視覺傳達,用視覺語言講話,力求高效準確地傳達出創作者想要傳達的信息。我理解的設計師,他肯定需要經常睜大眼睛去觀察,需要不停地練習,要獨自一個人遐想和思考、很喜歡做實驗、充滿想象力, 他有一個動作就是不停地起草、起草、起草,打着草稿。當然,累的時候喝杯茶或者咖啡,設計師也是懂得放鬆消遣的……為了表達這些,我的視覺語言需要非常精鍊、概括,也常常會用到比喻、聯想。”,因為腦子里總想着各種各樣的比喻和聯想,平時許鑒在家裡講話,尤其是跟女兒講故事的時候,也經常會用到比喻。時間長了,小傢伙也跟着學。“有一次我開車,開着開着,突然聞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坐在後排的女兒就跟我說:‘爸爸,不好意思哦,剛才我排了個尾氣。’我瞬間就很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尾氣’。”許鑒說起來還是笑得開心。,在德國奧芬巴赫設計學院,許鑒的畢業設計是一本書,是寫給自己的留德回憶錄,名字叫《500張80克A4紙》。書的外觀看起來有點像一刀沒有拆封的A4打印紙。“A4紙是我在德國打草稿用得最多的紙,因為它便宜。所以它可以象徵我在德國的學習和工作。這套書我利用了法國哲學家德里達的解構主義,把我們熟悉的書籍——從裝幀、結構、編排,到書的裝訂方式、翻頁的方式、儲存的方式,包括材料和書的生產流程——全部都解構了。所以它看起來怪怪的,不像是一本尋常的書。為什麼這麼做呢?我是希望以此來表達我的十年留德生活就是一場很大的解構。當時我已經決定要回國發展,對我來說一場新的解構又在等待着我。”,許鑒說,這件作品融入了概念,融入了策劃。“德國的教育非常注重概念和策劃,因為概念和策劃可以拓展設計的邊界,讓設計融入更多的領域,解決更多的問題。今天它融入到我的這本回憶錄當中,明天也可以融入其他的媒介中去。這也是我回國后想要繼續嘗試的。”,“現在我的這座‘房子’長起來了,有了柱子,有了梁枋。它的柱子和梁枋就是我作為一個視覺傳達設計師的經驗儲備。”,門和窗——和女兒讀繪本帶來的啟發,回到國內,許鑒成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做的大多是品牌類的視覺傳達設計,“好像不完全是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經常摸魚。”許鑒坦言。,回國至今,他一直在大學裏面做客座教授,教視覺傳達設計。“我很喜歡課堂,也很喜歡和學生們在一起。一些品牌設計、商業設計實現不了的想法,可以藉助課堂來實現。”,許鑒說自己其實始終在等待某種契機,能夠把自己的積累更大程度地轉化出來。“工作累的時候我會看書。當時讀幼兒園的女兒閱讀量變得越來越大,我就給她買了很多童書和繪本,時不時我也會跟着她一起看。”許鑒先看了杜萊的《點點點》,接着看了法蘭克·艾許的《月亮,生日快樂》,又看了五味太郎的《小牛的春天》……“這一看我就停不下來了。我發現我在看的不就是視覺傳達設計嗎?小小的繪本主要靠畫面傳達信息,文字非常少、非常精簡,篇幅也很小,這樣做是為了便於孩子的閱讀和理解。要做成這麼精簡的形式,背後肯定有設計思維的加持。好繪本的內容和形式通常也會結合概念和策劃。這和我做設計是一樣的。這不就是將設計邊界的拓展融入到繪本當中,為孩子的認知和啟蒙服務嗎?”,在許鑒眼中,《點點點》讓孩子們感知形狀和變化,《月亮,生日快樂》讓孩子們感受到愛和友誼,《小牛的春天》讓孩子們理解了四季和生命。於是,一個念頭出現了——是不是可以通過繪本的形式,讓自己的女兒、讓更多的中國的孩子走近我們的傳統建築呢?,“當時市場上還沒有這樣一套書,所以我就想,乾脆我來做一套吧!或許這也是我在等待的那個契機,是我在等待去做的那件事情。現在這座房子有了門和窗,這個門和窗就是我女兒的繪本帶給我的啟發。”,摸魚——像個孩子一樣畫,從2016年年底開始,許鑒的“摸魚現場”基本就是在家中的小陽台上的一個角落,一桌一椅,一台電腦。“大多數時間我會在工作之餘,大半夜還窩在陽台上‘摸魚’,有點像現在做直播的大半夜在泥塘裏面摸魚。”許鑒笑說。,“中國房子”這個概念很大,從哪裡入手呢?許鑒決定從中國房子的主要構件寫起——屋頂、窗欞、鴟吻、斗拱、瓦當、柱礎。,怎麼寫才能夠讓孩子們一下子就明白這些建築術語意味着什麼呢?許鑒在書里把屋頂比喻成房子的帽子,把鴟吻比喻成游在天上的魚,把窗欞比喻成光影魔術師,把斗拱比喻成搭在柱子上的積木,把瓦當比喻成屋檐河上的精靈,把柱礎比喻成房子的鞋子……,除了建築本身,還能寫些什麼?做一套建築教科書並不是許鑒的初衷。許鑒還希望通過這套書告訴孩子們我們的建築所承載的中國文化和精神,以及我們的歷史、我們的神話、我們的生活、我們的信仰、我們的價值觀,比如人與人的關係,人與社會的關係,人與大自然的關係……這套書一共寫了11本,除了現在出版的這6本以外,許鑒還寫了中國房子的門、布局、彩畫、留白和木頭。,“木頭這一本我希望之後能出來。我們的房子為什麼大多用木頭建造?既然木頭造的房子不防火、不防蛀、不防潮、不易保存,為什麼還要用木頭造房子?很多人不理解。不是我們的祖先不會像西方人一樣用石頭造房子。用木頭造房子,背後蘊含着我們中國人更高遠的哲思、更高遠的智慧,比如對於萬事萬物循環往複的理解認識,比如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觀念。我覺得這些都是應該讓每個孩子從小就認識和明白的,這樣一代代中國人才能夠真正理解和愛護我們的木頭房子。”許鑒說。,知道了怎麼寫,接着就是怎麼畫的問題。許鑒想要“像一個孩子一樣畫”,畫出故事,也畫出童心。許鑒特別喜歡日本繪本作家荒井良二的作品。“他的畫常常給我一種醍醐灌頂般的喜悅。每次看他的畫,我都會很放鬆、非常開心。我時常也在設想他畫畫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我覺得那是一種和自己在戰鬥的狀態——放下習氣,忘掉自己,完全專註在畫里,像一個小孩一樣,非常專註天真地畫畫。”,這個過程其實很難,但是一旦進入到這個狀態,許鑒就會很享受:“把自己浸淫在畫面里;雖然是在畫畫,但是不去想自己在畫畫這件事情。小孩子畫畫,他不會想太多我要怎麼畫、我要畫得多好。他只是把自己的感情通過畫筆表達出來,很快樂地畫。我想只有這樣,才能夠讓筆隨着心動。”許鑒說自己在進入到這種狀態以後,時常會隨着筆下角色的情感變化,情不自禁地眉飛色舞起來。“我覺得這個時刻自己特別天真,特別快樂。其實畫畫是一件挺費勁的事情,是個體力活,但是一旦進入到這種狀態,畫畫就是特別治癒、解壓的事了。”,兩個鴟吻——玩和想象力,知道了怎麼寫、怎麼畫,接着就是出版的問題。2018年年底,《中國房子》進入到出版和編輯流程。“當時確實沒想到,這個流程一走就是三年,其間遇到了很多問題,也受到了疫情的影響。整個過程此處可以省略三千字,但整個過程其實也就是一個字——磨。不停地磨。”對於許鑒來說,出版和編輯是完全陌生的領域。從創作到出版總共花了五年,時間是非常長的。“這五年時間我堅持下來了。真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很多朋友說,你做的這件事情性價比很低,因為付出的勞動、付出的精力很多,但最後得到的物質回報並不是特別高。我還是堅持下來了,為什麼呢?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越來越意識到繪本這塊‘磚’確實非常重。小小的繪本它承載的意義很重,對我心靈的加持也非常重。”許鑒說。,“已知乾坤大,猶憐草木青”,許鑒覺得可能是自己到了中年,很多事情慢慢理解了,理解了“吾輩用功,不求日增,但求日減”。“減,減哪裡?減在腦子里,減頭腦裏面裝的所謂的經驗、所謂的知識。”,他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萬物皆備於我,返身而誠,樂莫大焉”。“返,返到哪裡呢?返到自己的心,返到內心,返到童心。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夠重拾力量,再一次出發。”,日本作家柳田邦男說:“正是大人才應該讀繪本。”許鑒非常認同。“某種程度上,我始終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越來越發現,其實自己內心還住着一個更小的孩子。現在,我們的房子有了斗拱和瓦當。斗拱就是繪本本身對我的意義和加持,包括創作過程對我的磨鍊。瓦當就是親朋好友的添磚加瓦。”,訪盡叢林叩盡關,2021年12月底,《中國房子》總算結構封頂了,交房了,出版了。,出版至今,許鑒收到了很多小朋友和大朋友的認可。在去年整個書市不景氣的大環境下,《中國房子》也再版了。這些都讓許鑒挺高興的。但是最讓他開心和欣慰的還是孩子們的反應。,一個三年級小朋友讀了《中國房子 窗欞》后寫道:“手機也像一扇窗戶,連接着我們和世界。但是它不如真正的窗戶那麼好。真正的窗戶是個魔術師,它擁有無形的力量,它能讓我們感受到陽光、雨水、風,還有大自然的各種味道。所以我們會感覺到真正的快活。”,對於許鑒來說,這才是支撐自己繼續繪本創作的最大的動力。“現在,我的這座房子有了屋頂,屋頂在這裏就是責任和希望。為了孩子。最後,還缺最最上面的兩個鴟吻。這兩個鴟吻又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玩,意味着想象力。我們的祖先很好玩,很會玩,很有想象力,在我們的屋頂上放了這麼兩個小可愛。我也一直在玩。這一路走過來,從某種角度來講我就是在玩。我也想一直玩下去,想保有自己的想象力,一直像孩子一樣玩下去。所以大家一起玩吧!我相信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真正快樂、真正開心、真正與眾不同,才會有真正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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