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_《開端》何以熱播?珍視那些降落在平凡人身上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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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端》成為2022年首個爆款劇,開分就衝上8.2,評分人數超過20萬。全劇只有15集,講述男女主角遭遇公交車爆炸,不斷進入時間循環反覆遇險后,抽絲剝繭、找出真兇,試圖拯救全車乘客的故事,敘事嚴謹,層層遞進,僅第一集就發生了六次時間循環。,然而,說清楚《開端》是什麼劇,彷彿並不容易,我們無法將其歸納於以往觀眾所熟知的類型。它脫胎於網絡小說,想象充沛、包羅萬象的“無限流”題材幾乎首次被中國觀眾看到和接受。同時,劇情和人物的動機又十分符合真實生活的情況和邏輯,乘客大爺行李箱中裝着給女兒的“散裝衛生巾”,二次元少年母親令人窒息的關愛,都回應着社會熱點話題,展現了時代關切。劇中設定和情節不僅是對現實世界人與物的各方面逼真模仿、還原,而且每個人物的遭遇、情感的生髮、情與理的掙扎都真切地出現在觀眾的現實生活中。因此,分析該劇為什麼能夠成為爆款,或許應該從它如何引發了觀眾的廣泛共情、契合了大眾的情感結構入手。,生活解題:條件與選擇,總體而言,《開端》的敘事始終圍繞一個“選擇”的問題,或者說,在創作者眼中,在喜愛《開端》的觀眾心中,生活本身就時刻圍繞“選擇”展開。,兩個陷入循環的主角李詩情和肖鶴雲所爭論的問題,不得不要作出的艱難選擇,都是觀眾在生活中或多或少都經歷過的。比如,肖鶴雲問李詩情,他們不是兇手,有沒有必要為了一車人犧牲自己,這是個人與群體、個人命運與公眾利益的問題。再如,儘管肖鶴雲認為二人逃離險境就好,無需當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是,促使他繼續行動的動機是不想“每天睜開眼睛看到你(李詩情)一副赴死的模樣”,這是生存與情感的選擇。面對選擇,有人堅定決絕、義無反顧,但是遲疑也會獲得理解和包容,正如李詩情問肖鶴雲的那樣:“如果循環一直提前,我一定還會在大學城站上車。可是你呢?”做選擇的驅動力可以是生命、是利益,也可以是價值實現和責任感,正像他們選中的“隊友”、二次元少年盧笛那樣,是因為“這是我二十三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可替代”。觀眾對劇集的好評和喜愛,正說明,這些問題也是觀眾自身正在面對和思考的,觀眾能夠體會主人公的處境並認同他們的選擇。,敘事如同解數學題一樣展開,這是《開端》的敘事尤為新穎之處。每次進入“循環”,主人公都掌握了更多的條件:完成任務的時間多了一分鐘,同時也獲知了更多信息。進入循環的實質是進入了另一重情境,因此,循環其實是向觀眾展示了不同生活情境下,如何做選擇、如何權衡利弊的問題。權衡利弊並不是一分為二地比較,是置身於生活的複雜性中的權衡,條件相互制衡,受正義的價值信仰引導,權衡利弊的人——包括主人公與觀眾自己——是具有一定知識水平和分析能力的人,能夠抽絲剝繭、制定策略。在多重因素的編織中,循環、選擇變成了如同做數學題一樣的層層推理,或許距離結局和真理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通過信仰、價值、知識、經驗的逐步加成,通過情感的浸潤實現自身的成長,主人公和觀眾終將撥雲見霧、解開謎團。,告別“悲情”的“英雄”,在一次次循環中,主人公了解更多情況、掌握更多知識,這也讓他們更有能力施展謀略,更有底氣和獲勝的把握。這樣的模式似乎在文學範疇里的成長小說中十分常見。但是,相比於傳統的小說敘事,《開端》中主人公的知識積累、心智增長似乎更為有跡可循。每次循環后的主人公都更強大也更接近真相、更接近達成拯救全體乘客的目標,這與網絡遊戲的機制高度相似。在文化工業充分發展、高度成熟的當下,扁平化敘事成為網絡遊戲與網絡小說的慣用寫法。跳脫出非常具體的社會歷史條件的限制,主人公通過加載技能,在既定的清晰程序下升級打怪,遊戲玩家、網絡小說讀者,以及觀看採用這種敘事模式的影視劇的觀眾們都能達到“爽感”,獲得審美愉悅。,在這樣的創作邏輯下,《開端》令觀眾欣喜的是,儘管兩位主人公在爆炸中反覆犧牲,“英雄”的底色卻不再是“悲情”的了。這無疑展現出了強大的鼓舞力量。在既往的文藝作品中,觀眾所熟悉的英雄往往要走向“舍小我為大我”的犧牲,預設整體的保全和個體的完整是不能兩全的、有衝突的,由此達到悲劇的審美效果。相對而言,二次元愛貓少年盧笛加入任務的初衷是“拯救世界”,這是典型的好萊塢式的英雄動機。然而,與美國式的“英雄”電影也不相同,《開端》中表現了更多的推理細節,細緻展示了三個少年如何權衡條件,由此進行全面的價值觀傳輸,而並不是集中在簡單的、不計後果的“勇氣”方面。換言之,情感的張力不在英雄闖關的情緒渲染上,而是寓於大膽謹慎地對困難和問題各個擊破的過程中。無論是情緒穩定的李詩情,還是因為“看上去有能力”而被選中的盧笛,這樣的新英雄設定也是當下站在新的經濟和國家發展階段的應運而生的產物。新英雄是自信、強大且技能滿點的普通人。,規則與道德、生存與正義、邏輯和情感,如何取捨、如何權衡,不僅是少年“英雄”不斷回答又推翻重來的難題,更是觀眾在生活中時刻要面對的拷問。《開端》的熱播不僅反映了觀眾對其敘事嚴謹、製作精良的肯定,更說明了其中價值傳遞的有效性。這並不是孤立的。當下引發熱議的大眾文化形式和作品,如“脫口秀”、《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等,其核心亦並不是語言藝術,而是強價值觀輸出。其內容表達契合大眾文化的主流消費者——年輕人和中產階層——的價值和情感訴求,其中既有他們面對重複勞動的無可奈何,也有他們掌握一定知識,懷有熱情,有價值建構的衝動。二者的張力則凝成了強烈的戲劇衝突。,《開端》的背景設定在2019年,那個時候席捲全球的新冠疫情還沒有發生。然而,雖然它不設定在疫情背景,卻在當下被廣泛接受,它的流行無疑準確觀照了疫情背景下的社會現實:面對的情況複雜、誤解重重,可能有時無法自證,但依然堅定努力,小心求證。儘管艱辛曲折,結果終將指向現實問題的解決和正義價值的實現,抗疫的現實也似乎如此。人是有能力的人,不再是大事件中不知所措的個體。觀眾所珍視的,正是這種降落在《開端》中平凡人身上的建構能量。,作者:蘇展 北京語言大學文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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