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聯盟2號站_新東北文學珠玉在前 新南方寫作能否懷璧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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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文史哲》雜誌與《中華讀書報》聯袂開展的2022年度“中國人文學術十大熱點”評選活動中,新“南”“北”寫作的興起成為文學類唯一入選話題。,繼以雙雪濤、班宇、鄭執等作者為代表的“新東北文學”開始走向公眾並逐漸經典化之後,以黃錦樹、黎紫書、陳春成、林棹、葛亮等為代表的“新南方寫作”正在興起。“新南方寫作”與“新東北文學”遙相呼應,成為當下令人矚目的兩股文學浪潮。,5月14日,由中國現代文學館與《南方文壇》聯合主辦的年度批評家論壇,以“新南方寫作:地緣、文化與想象”為主題展開討論。《南方文壇》自2020年始發起“新南方寫作”的討論,影響與日俱增,連續發表了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楊慶祥、哈佛大學東亞系和比較文學系教授王德威等多篇重磅評論文章。本次會議試圖在此基礎上為“新南方寫作”賦形。,儘管依然存在不同意見,但一種迥異於傳統的美學風格呼之欲出。它超越了傳統意義上“江南”的範疇,指向“南方以南”更大可能性。,“南方之南,潮汐起落,山海撞擊,華夷夾雜,正統消散,撲面而來的新世界、新發現、新風險。”王德威教授在《寫在南方之南:潮汐、板塊、走廊、風土》一文中寫道。,邊界“模糊”的“新南方寫作”,陳培浩(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今天我們談論“新南方寫作”,它的邊界是什麼?特點是什麼?有沒有特別確定的描述,我的回答是做不到。“新南方寫作”在我看來是一個“想象中國文學可能性”的概念,而不是一個歸納性的概念。歸納的危險在於確定普遍規則的同時一定會製造“幽靈”。在我看來,“新南方寫作”有幾個立場:一是地方性支持。它要創造一種與以往文學風格不一樣的作品,必然要帶動各種各樣的地方性的支持,同時世界性視野也被囊括進來,是一種地方支持和世界性視野的融合。其次,我特別想強調的是語言與生命的關聯,我認為“新南方寫作”必然要回應今天面對的語言危機。隨着ChatGPT的出現,這種大型的語言模型對人類的挑戰在於切斷每一個個體與語言之間的生命關聯。因為語言不是自我努力就能自動實現的現實,每個人進入語言當中都經歷無數次個體的搏鬥,然後注進一個概念當中。在概念中獲得生命的照亮和生命的拓展,是自我與生命之間的關聯。ChatGPT使得我們這種關聯被另外的大型模型替代了,進而帶來生命的危機。我認為“新南方寫作”是重建語言與生命之間關聯的非常重要的一個立場。,黃平(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我也認為這個邊界很難界定,當我們在討論“新東北文學”時,邊界比較清楚。如果邊界是模糊的,它的本質在哪裡?楊慶祥教授在文章里談到新南方是一種氣質,是一種邊緣的、外圍的文學立場。在今天,新南方寫作的內涵處在百花齊放的多元共生的狀態之中,與“新東北文學”不太一樣。第三,從題材上說,新東北文學幾乎分享同樣的題材,比如下崗工人。南方這一概念沒有任何題材的一致性。第四,從藝術形式上而言,我認為東北存在一種新的美學原則,當然很多人不這麼認為。這種相同的文學結構就是所謂父子兩代人的結構性對話,子一代幾乎成為了一個流行語。新南方作家的藝術形式目前還看不出相似的結構。第五是語言,新東北都是東北話,新南方是用粵語、廣西的方言或者海南的方言,南方的語言很難通約,但是東北話內部不存在這樣的問題。相對於“新東北文學”,“新南方寫作”充滿了更多文學可能性。,王威廉(中山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新南方寫作”有一種特別明顯的“未完成性”,相比“新東北文學”是一種追加的概念。新東北作家群影響非常大,從雙雪濤開始在當代文學掀起了熱浪,後來闡釋他們的時候發現了新東北作家群,他們都是東北人,寫的都與東北地域有關。“新南方寫作”不是這樣,它不是文學地域學上的概念,它是一個動詞,一種敞開的概念,一種召喚。我認為從中國的文脈來看,從文學作品的敘事美學的完成度來看,江南有一種特別成熟的文體,也有很多經典的作品。“新南方寫作”概念,涉及到的是嶄新的中國經驗的問題,包括涉及到中國與世界的關係問題。,“新南方寫作”的自由姿態,劉鐵群(廣西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很多老師都從宏觀角度談“新南方寫作”,我從微觀角度談談。我主要以兩個作家為例,霍香結和林白,兩位作家都有很明確很理性對語言的思考。,霍香結曾經在訪談中說他不滿的不是漢語,而是南方作家的委屈——不能發揮出漢語的全部精義。方言是語言的活化石,在北方主導的話語語系中是不在場的,在南方則保存着。作為南方作家調用這些難能可貴的語料是難點也是優勢。霍香結還提到南方作家寫作經常需要經過翻譯,把自己的語言翻譯成普通話,轉化過程就是新南方寫作語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林白在這兩年大家討論非常多的作品《北流》中就形成了語言的轉化。她寫了一個“創作談”裏面就說曾經放棄了自己熟悉的北流話而馴養普通話,進一步思考所放棄的北流話是有活力的,也就是北流話一直存在林白的記憶中,只是封印狀態,有機會就會照亮林白。什麼關鍵東西照亮了林白呢?是植物。她有一天想起了植物,24小時之內寫了一首長詩《無窮無盡的植物》,後來標題改為《植物志》,作為《北流》的序詩。植物喚醒了林白,照亮了林白,使她進入了一種自由創作的姿態。《北流》不管結構還是人物描寫都帶上了植物的氣息。《北流》的語言是一種帶着極度生長力的語言,最初讀到會感覺不舒適,但讀到一定程度上就像植物恣意舒展、野蠻生長的活力——比如寫到空心菜,林白說既歡樂又呻吟(病句請保留)。我想林白寫下(病句請保留)的時候內心一定帶着一種韌性、痛快和舒暢——即使不符合常規的表達習慣也要自由流淌出語言快感,讓語言本身像一棵樹要開花要結果一樣勢不可擋。這就是新南方寫作的自由姿態。,唐詩人(暨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我也想談幾個作品,就我個人的觀察來看,自“新南方寫作”概念提出之後,這幾年南方之南地域的作家作品,對地方經驗是越來越重視,且在歷史敘事、現實表現與未來想象等多個維度都實現了重要的突破。,一是歷史敘事維度。如《潮汐圖》以一隻珠江巨蛙的視角來審視近代東西方文明的差異,是對近代歐洲文明包括近現代以來人類中心主義的反思;還有鄧一光的《人,或所有的士兵》是以一個邊緣化、浪漫化的戰俘形象,去表現二戰期間參与香港戰爭、導致香港城市命運變化的各種聲音,以一個軟弱者的視角解構了二戰期間各種文明話語。,二是現實維度。也有一些新的文本出現,大家可能沒有關注或者沒有特別關注。比如五條人仁科的小說集,仁科的《通俗小說》是一個短篇集,看起來很零碎,但總體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感結構,一開始都充滿着對生活或者未來很浪漫的想象,再回到城中村的現實,遍地都是蟑螂和潮濕的環境。這種以文藝化的浪漫幻想加上城中村的生存真相,表現的不僅僅是城市的某種基本現實,更是以一系列寓言的方式審視現代城市與鄉土的關係。,三是未來維度。比如寫科幻的東西,重新從一個城市現實打破城市鄉土的現實,思考中國現實與未來人類文明構想。像《野未來》《懸浮術》等,通過寫南方廣州科技化的城市現實,思考的是人類城市的未來發展方向問題。,“新南方寫作”的全球性雄心,李浴洋(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講師):第一,為什麼是南方。中國的鄉土意識和人文觀念十分濃厚,但地方要成為一種全局性的知識和經驗,更不用說方法和情懷,在文學史上和學術史上不是常態。因此,地方何時浮出地表以及躍升成中心有賴於許多主客觀條件支撐,而不是自然而然。這其中,有識之士的引領和接受水平當然是關鍵,但歷史境遇和文化潮流提供的問題意識和思想則是前提。地方何時以及因何、如何成為顯學不僅是一個時期的文學和思想的表徵,也是這個時代的見證,甚至地方的升降浮沉本身就是一種癥候,構成了認識和理解時代精神、情感結構和文化脈絡的一個入口。“新南方”在當下可以被看到和提出也是這樣。近年不光是中國大陸的批評家和作家討論新南方,台灣、日本和海外學界也在熱議南洋議題。去年同一個月,台灣出版了兩本很厚的書,都是由王德威老師作序——王德威在第一篇序中提出了華語南洋的概念;第二篇序則翻轉了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創製了一個“想象非共同體”的概念,希望以馬華的經驗突破目前體制性的文學和文化邊界,以成為撬動國家縫隙、危機意識的開端和文學與文化爆發力的起源。如果以此來參照楊慶祥老師等人的論述,可以發現兩者中有同也有異。南洋也是從歷史上生長出來的概念,如果構成了兩種既重疊又有區別的視野,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兩者的對話關係,如何看待背後的資源脈絡和話語體系在南方界面上的聯動和競爭,這也許是未來更進一步展開的話題,去探討為什麼不約而同海外都在朝着南方發力。,第二,當我們以地方命名某種文學傳統和文學實踐時,如何看待其中的地方性?新南方寫作之所以不是南方寫作,其中的訴求之一是超越南方的界限,但這種超越在某種意義上又是通過書寫南方來實現的,形成了內在的張力和挑戰,對創作和闡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新南方”給漢語和新漢語提供了一個新的坐標。,第三,新南方不只是文學概念,還是跨學科跨媒介的存在。因為討論與南方相關的諸多概念時,背後也隱含着不同的知識背景和思想脈絡,比如談華南有人類學和民族學的支撐,談嶺南則有藝術史和文化史的前提,談南洋需要考慮移民史和華源史的問題。更不用說談論海洋與島嶼還得穿越人類中心主義,而風土論和人文地理學則構成了所有言說共同的基礎,想象力更是其不可或缺的紐帶。所以跨學科和跨媒介等新南方書寫的研究和觀察勢在必行。,石岸書(華東師大傳播學院講師):討論新南方寫作很自然會想到美國南方文學。福克納作為南方文學的代表人物,他承認1861-1865年的美國內戰是美國南方文學形成的最重要的歷史條件——如果沒有南方的失敗、北方的勝利帶來深刻的南方政治歷史文化的重組,就不會有美國的新南方,就不會有美國的南方文學。是劇烈的歷史變動創造作為文學地理的美國南方,創造了美國南方文學。並不是用美國南方文學附會現在的中國新南方寫作,只是藉此表明歷史劇變、地理重組和文學傳統之間所形成的一般聯繫。這,對我們思考中國新南方寫作具有啟發性。,新南方寫作作為開放和豐富的概念,我覺得可以擁有一種潛力或者擁有一種雄心,不但是最近幾年來的文學的新面向,更可以是冷戰後全球化進程中改革中國的總結性寫作之一。因此,新南方寫作或許可以整合三個南方寫作脈絡:一是以打工者文學為代表的階級寫作和底層寫作;二是以地域性文學為代表的文化寫作;三是以東南亞海外華人文學為代表的全球化寫作。,相宜(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岸書說到美國南方文學讓我想起學者奈保爾《南方的轉折》封面語“紐約和加州是什麼,南方就不是什麼”,其實也可以用在今天的場合,“北京和上海是什麼,南方就不是什麼”。當下,備受關注的新南方寫作,正是通過地緣文化的重新想象,使原來被遮蔽的星星點點重現五光十色,嶺南風土、北流、海里岸上、粵港澳、東南亞乃至非洲薩赫勒荒原。,新南方寫作是對南方審美的重新發現,對過去至今南方想象的繼承與超越,其實每個時代、每個地域都有自己的敘述抗爭。如今提出“新南方”是一種邊地的吶喊,一種被看見的渴望,一種書寫的可能。王德威老師評價《潮汐圖》時說:“這是一個青蛙到全世界冒險的故事——南方應該是一種不斷的移動,不斷嘗試去突破的某一種力道或一種想象的可能。”我覺得可能“新南方”就像是“巨蛙”,如今被關注着穿流入海,從兩廣沖向港澳,沖向南洋,沖向世界,遍地隱喻、處處生花。我們需要警惕的是巨蛙走進觀眾獵奇的秀場,身處動物園的籠子里或在博物館的怪物譜系中認識世界。畢竟元氣淋漓的巨蛙認識世界的方式應該是生吞。,“新南方寫作”還在修正中,楊慶祥(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新南方寫作”作為理論概念或者寫作實踐概念,在這兩個方面都不斷地修正。不論是贊同還是反對都是理論本身修正的過程,唯有經過這樣的修正才能真正成為有效的概念和有效批評的在場理論。作為寫作的實踐需要不停地豐富。2020年我寫相關文章時,林白《北流》、葛亮《燕食記》、林棹《潮汐圖》、林森《虛空路》、王威廉《野未來》、陳崇正《懸浮術》、霍香結《銅座全集》、朱山坡《薩赫勒荒原》都沒有出來。當時講的問題只是我的切身之痛,找不到太多的作家作品來討論這個概念——首先討論的是黃錦樹。其實,當時最直接的理論訴求並不是為新南方遴選一些作家或者作品,而是關於在中國大陸以普通話為中心的寫作中構建了不可撼動的淺現實主義的討論。最近我在一個訪談中長篇討論淺現實主義和深現實主義之間的本質區別。以普通話為中心的淺現實主義寫作非常難以撬動,我想在南方或者南方之南能不能有一種寫作,不是從離散的角度,而是從寫作的內部真正撬動這個板塊。王德威老師看了新南方論述后非常激動,後來他的文章《寫在南方之南:潮汐、板塊、走廊、風土》提出的觀點就是在潮汐和板塊的互擊中能不能撬動一個新的寫作版圖。這個版圖可以校正或者糾正以普通話為中心的淺現實主義寫作,這是我最直接的理論訴求。新南方寫作就是要去中心,要在遷徙和流動中呈現出最極端的現代性,在遷徙和流動中進入到現代文學譜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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