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平台_“紅樓夢宇宙”需要下一個紅學周期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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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誕生兩百年至今,從未淡出過中國人的文化關注。從“脂硯齋”、胡適、蔡元培再到周汝昌、王蒙等現當代很多名家,都曾對《紅樓夢》進行了深入剖析。在這種情況下,評點《紅樓夢》能走出自己的路數、擁有自己的風格、找到自己的角度,對解讀者自身的藝術感悟力、理解力等素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找到《紅樓夢》的心,不脫離文本,不考證不索隱,中央美術學院人文學院教授董梅,多年從事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和教學,尤其精讀《詩經》《紅樓夢》幾十年,深有所得,眼光獨到。她受邀在“得到”APP上開設《董梅講透紅樓夢》音頻專欄,深受歡迎。2022年6月,《董梅紅樓夢講義》出版,在課程內容的基礎上又增寫了一半的內容。,作為一名人文教授,董梅圍繞文本本身,不考證不索隱。她動用哲學、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甚至環境設計學等知識,從生活美學、文學傑作、象徵符號、哲學大觀、社會百態五個方向剖析了“天機雲錦”的服飾與人物,“四時甘濃”的美食境界,“茜紗窗下”的中式空間審美,“春紅香玉”的人物命名體系,“蕉棠兩植”作為植物符號點睛主旨等多個角度,更重要的是探索《紅樓夢》背後中國思想文化的深層結構,風格冷靜、大氣、簡潔。,《紅樓夢》不只是寶黛釵的愛情故事,更有深刻的思想內涵。董梅挖掘這個內涵的方法,是找到《紅樓夢》的心。這顆心上所凝聚的往往是作家所屬族群共有的價值觀,這樣的價值觀為小說主人公心靈與人格的成長提供了內驅力。觀察主人公的個體心靈史軌跡,會發現它呼應着族群的共有心靈史。“約翰·克利斯朵夫如此,賈寶玉亦如此。”董梅說。,由此,董梅也給自己定下兩條閱讀紅樓的路徑和方法,“是我的自勉,也與讀者共勉:其一,和一個偉大的生命對話,從宇宙人生的層面,去理解作者曹雪芹的創作意圖和精神主旨;其二,和宏大的中國文化體系對話,到中國文化的大語境中去尋找價值依據和文化詮釋。”,回到文學尊重文本,一步步接近作者創作意圖,《紅樓夢》中關於審美化生活的描述可謂得天獨厚,堪稱探討中式生活美學集大成式的教科書。對此,已有不少人給予挖掘。董梅在書中也就此剖析了中國人的物質生活和心靈生活之間的關係。同時她提醒,看紅樓夢裡的生活美學,不要只停留在錦衣玉食的層面,否則很可能錯過《紅樓夢》隱藏在“美的形式”背後的深厚的“美的精神”,以及與故事邏輯和人物性情緊密結合在一起的、不可分割的“美的靈魂”。,在《紅樓夢》里,有不少是生活家。在董梅看來,真正一流的生活家,至少得同時滿足三個條件:第一,要有實打實的生活技能。無論柴米油鹽,還是四時寒暑,都能把自己和家庭照顧好;第二,要有對生活的熱愛、對審美的熱情,這樣才能有動力把在人間的日子過好;第三,要能把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合二為一,經營出有靈性光輝的生活。這既是心靈的能力,也是精神歸宿。達到這三個標準的人,董梅認為,《紅樓夢》里有三個人——王熙鳳、賈母和林黛玉,“她們年齡不同、性格迥異,卻分別從三個維度構成了《紅樓夢》生活家的典型。”,《紅樓夢》是一座充滿隱喻和符號的迷人花園。在董梅看來,上個世紀早期的大學者們熱衷對小說進行文本以外的聯想,其深層原因在於中國傳統文學觀念中對小說的偏見——認為小說這種體裁不登大雅之堂,非要從中找出歷史或者社會的元素才罷休。所以我們今天讀紅樓,最好還是要“回到文學,尊重文本”。通過文本細讀,在作品內部尋找作者創作的內在邏輯,然後遵循邏輯,一步一步接近作者的創作意圖。這要求研究者有福爾摩斯那樣敏銳的嗅覺和嚴謹的邏輯思維,而不是牽強附會的歷史八卦和獵奇。,對話,《紅樓夢》片段進入高考題目“不意外”,封面新聞:董老師是什麼時候開始有意識地從大文化的角度去分析《紅樓夢》的?您閱讀、理解《紅樓夢》,經歷過怎樣的過程?,董梅:我研讀《紅樓夢》應該有30多年了。但是從大文化的角度入手,也是一個隨着閱讀不斷深入而漸進的過程。我發現,在賈寶玉的思想中,他對儒家思想有自己獨到深入的理解。此外,我同時在讀一些其他文化典籍,這讓我開始意識到,這部作品是中國傳統多元文化價值觀(儒道釋)結構交互作用(通過作者來表達)的結晶,從族群心靈史投射到個人心靈史。,封面新聞:《紅樓夢》里的文學價值恰好就在於其語言的詩意、生命的詩意。您怎麼看待這兩者之間的聯繫?,董梅:古人說讀《漢書》下酒,我覺得讀《紅樓夢》真的可以下酒,甚至可以說,《紅樓夢》本身就是一壇以漢字釀成的馥郁美酒。它以數千年來的中國文化為酵頭,跟中國人的春夏秋冬、喜怒哀樂、幽思曠懷搓揉一處,精釀而成。讀來齒頰生香,可消永夜。,封面新聞:關注《紅樓夢》解讀的人,最近幾年經常會聽到這樣一種說法:將《紅樓夢》與宗教里的虛無意識相聯繫。但是您在書中認為,不宜這樣簡單地概括《紅樓夢》,《紅樓夢》最大的價值還是它自己,是一部文學作品。,董梅:是的。我這樣的觀點不是憑空得出的,而是經過了一番曲折甚至痛苦的追索過程。2009年前後,我有了一些令人驚訝的文獻發現。這些文獻可以印證《紅樓夢》文本中,在多個角度、細節、維度,都與宗教思想尤其是佛學之間有着千絲萬縷、大面積的密切關聯、交集。當時我很激動,但心裏始終有着一個自我質疑的聲音:像《紅樓夢》這樣一部偉大的中國文學作品,它與中國人的性情、審美、理想有着深層的共振,而中國人、中國文化最核心的精神,就是生生不息,並不是虛空。所以,如果《紅樓夢》真是中國人心坎兒上的《紅樓夢》,它給出的答案指向人生虛空,那一定是不太對勁兒的。於是我開始了重新思考。從此進入了一個差不多兩年的迷惘期。兩三年以後,仍然是靠細讀文本,我才找到了作者早已給出的答案,走出了這個瓶頸期。,作為全書哲學單元的前五回,尤其是第一回,給了我答案。從“空空道人”看到石頭上所記錄的全部故事之後改名“情僧”,而不是相反,再次啟發我想到,“空”不是《紅樓夢》作者想要最終表達的意思。“破空立情”這層意思開始顯現。作者知空而信情,“情”依然是人生存價值和意義的來源。其實《紅樓夢》有着儒、道、釋三元構成的複合價值觀結構。而在這個三元構成中,儒家思想其實是最根本的基石。而“深情”“痴情”正是帶有明清時代特色的儒家話語。可以說,一部《紅樓夢》,儒家貢獻了深情、道家貢獻了靈性、佛家貢獻了悲憫。而其中最重要的精神基石,來自儒家。,封面新聞:我注意到,有這樣一種現象:有人讀《紅樓夢》,讀得很投入,很熱烈,但卻容易陷入偏執的狀態。在您的書中,我讀到了“冷靜、理性”。,董梅:“紅樓”完全是可以成為一座迷樓的。如果我們在讀這部作品的時候,做不到保持一顆平常心和中道之心的話,會非常容易迷失自己,甚至有發狂着魔的危險。閱讀這樣的巨著,也是一種讀者與作者之間的精神較量。我個人的感受是,每一位《紅樓夢》的深度讀者,最終都會被倒逼出自己的價值觀,才能跟這部作品構成深層對話。,封面新聞:2022年6月,《紅樓夢》的片段進入高考語文作文題,成了一條熱門新聞,備受關注。作為研究紅樓夢多年的學者,您如何看待紅樓夢成為高考作文材料?,董梅: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或者突然。事實上,近些年來,《紅樓夢》相關內容頻繁出現在高考試題中。據我所知,從2019年開始,相關教育大綱中就要求高一學生要整本閱讀《紅樓夢》。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紅樓夢》出現在高考語文試卷中,更是非常自然的了。,封面新聞:您在書中寫到,《紅樓夢》完全可以像漫威世界一樣,被改編成一個個不同角色成為主角、互相獨立又彼此聯繫成系列的作品群體,形成“紅樓夢宇宙”。您覺得要建立起這個“紅樓夢宇宙”,有哪些難度?,董梅:《紅樓夢》的文本已經成為一個文化母體。而且它的寫作方法非常超前於自己的時代。比如書中同時設置了五個平行空間,我個人認為,這跟我們現在的“元宇宙”概念相比,都毫不落後。當然,這種可行性,需要下一代甚至幾代人來探索,我戲稱它可能屬於下一個紅學演繹周期,當然這個時間也不會太久。未來正在到來,但也需要我們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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