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平台_《鵝鵝鵝》導演:想展現“中國志怪”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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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羡許彥於綏安山行,遇一書生,年十七八,卧路側,雲腳痛,求寄鵝籠中。彥以為戲言,書生便入籠,籠亦不更廣,書生亦不更小。宛然與雙鵝並坐,鵝亦不驚。彥負籠而去,都不覺重……”,在南朝梁吳均所著的《續齊諧記》中,記載了這樣一個志怪故事,陽羡的許彥在綏安山裡走時,遇到一個狐狸變的書生,他從口中吐出一個女子,隨後女子又從口中吐出男子……反覆以往,層層套嵌,荒誕又奇異,令人捉摸不透,構成了名為《鵝籠書生》的故事。如今,國創動畫合集《中國奇譚》在網絡上收穫極高談論度和讚賞,觀眾在短片《鵝鵝鵝》中,可看到這個古老志怪故事的動畫呈現。,《中國奇譚》由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以下簡稱上美影)、嗶哩嗶哩(以下簡稱“B站”)聯合出品,由八個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立故事組成,不僅在開播后屢次登上微博熱搜,更在豆瓣收穫了9.6的高分,口碑爆棚。其中,由導演胡睿創作的《鵝鵝鵝》,憑藉獨樹一幟的風格和糅合了默片風格及哥特式美學表達,在八個短片中尤為突出。“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片子,我覺得是‘幽美’。不是優勝的優,而是幽幽的美。”胡睿說。,“新瓶裝舊酒”,傳統志怪故事的現代表達,荒誕、怪異、難懂、晦澀……現在,在網絡中搜索國創動畫《鵝鵝鵝》,能夠看到很多網友寫下的觀后感,不少人都在表達着疑問和難解。的確,《鵝鵝鵝》講述了一個“非常規”的故事:貨郎在鵝山偶遇狐狸變的書生,書生從口中吐出美女與佳肴,不料此女口中又吐出一男子,後來這一男子又吐出心上人……故事越出越奇,越來越詭異。連蒲松齡也評價原作《鵝籠書生》,說其“世態漁洋已道盡,人間何事不鵝籠。”,“之所以選擇這個故事,是因為此篇除了能看到古代文人超凡的想象力,還有一些發人深省的對人性的思考,是難得的志怪小說精品。”胡睿說,這個故事其實他在2006年就已經讀到,彼時自己正在德國的電影公司工作,特別痴迷於中國古代的志怪小說,在翻找《太平廣記》時,讀到了《鵝籠書生》,“它描述了對人的觀察,上升到主題層面,就是人的內心深邃多變,不可琢磨,這也是生活的本質。”,胡睿說,在改編時,最初想改成一個有更多外在動作三幕式結構的故事,貨郎被妖怪控制后,想盡各種辦法逃走,但寫出來后就放棄了,“因為這樣完全破壞了中國志怪故事的含蓄和意蘊,為此我們重新調整了作品方向,即用最大的誠意來展現原著中比較精妙富於美感的部分。”,在原著《鵝籠書生》中,貨郎全程作為旁觀者,看着故事發生。但是在改編中,貨郎和最後出場的少女有了交談和共鳴,當少女請求貨郎帶自己走出山外時,貨郎有一刻猶豫,隨後書生覺醒,於是男子將少女吞入口中,男子、女子,一層層被套嵌回去。此時,字幕出現“就在剛才,你丟了三隻鵝”,暗示着貨郎在丟失了原本運輸的兩隻鵝外,又丟失了一件東西。,“原本簡單質樸的貨郎的內心,也因為這瞬間的給予、又瞬間的拿走,而多了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黑洞。這樣處理,我們認為是對原著改動最小,最能讓今天的觀眾有所體會的一種方式。”胡睿說,故事只做了一點改編,就是把當代人的情感折射進這個故事,折射進主人公的感受,“最後強調他丟了三隻鵝,其實重音不在‘三隻鵝’,而是在失去上,因為我們每天都在丟失很多東西。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直在失去的過程。”,就像胡睿所寫的那樣,這個作品屬於探討人心變化的故事類型,講的是人心多變,幻中出幻,展現的是“中國志怪”之美。胡睿說:“並不意味着這是一個諷刺的故事,恰恰相反,而是有點療愈效果的故事。我們嘗試用真實的狀態,來面對人心變幻的考驗,就是猶猶豫豫、瞻前顧后,最後把事情給耽誤了,然後開始追悔,並且還覺得自己好像曾經滄海。我們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自我,沒那麼大能耐,一點也不瀟洒,但很真實、很可愛。”,古代志怪遇到哥特式美學,一幀幀還原早期膠片電影質感,全片沒有聲音對白,只用字幕展現對話的默片形式;貨郎帶着陰鬱氣質的黑眼圈的形象,和片中大量黑白色彩的運用;詭異又懸疑的音樂氛圍,將中國志怪的瑰麗展現得淋漓盡致……拋開故事敘述的獨特之處,《鵝鵝鵝》所展現出的美學,在《中國奇譚》也是別具一格的。,作為取材於中國傳統文化,根植於古代志怪小說的國創動畫,怎樣去體現東方審美,也是網友所關心的問題。在《鵝鵝鵝》中,影片的構圖色彩形式極具東方氣質,特別是黑白色彩的大量運用,讓人聯想到傳統的水墨畫,還有片中的大量留白也符合東方美學的表達。但在胡睿的描述中,其實在片中也能看到東西方文化的碰撞。,“我的人物為什麼有黑眼圈?這個是美學上的一個技術性嫁接,黑眼圈就是哥特式美學的一個典型代表,會讓人有一些與眾不同,有一些陰鬱的色彩,看起來心事重重,這個特別符合我對於角色的理解。”胡睿說,因為貨郎不是一個簡單平面的臉譜化人物,有很深的解讀空間。,“我們採用的技法,理解成鉛筆畫的技法。為什麼要用這種畫風?其實是源於我對懸念電影和黑色電影的研究。我研究了很多黑白電影,那時候還沒有数字攝影,所有的東西都是拍在膠片上,黑白膠片的物理介質,那些抖動的顆粒,就是我畫面所追求的表現手法,實際上我是想用這種繪畫的方式來還原早期電影膠片的效果。”胡睿也調侃,這種選擇也給創作帶來了極大的工作量,因為每一幀的畫面都需要創作者不偷懶、一點一點來繪畫。,胡睿回憶,為了呈現出更精緻的畫面,他將不滿意的鏡頭重新逐幀上色,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心血,“我畫到握筆的食指經常感到非常無力,而且有两天眼球突然就紅了,因為眼壓過大。”他還說,上色環節是一個非常艱巨的工作量,對於身體、精力、意志都是極大的消耗。,此外,全片沒有一句對白台詞,而是採用了第二人稱視角的字幕。當屏幕中出現文字,用第二人稱的視角與貨郎對話,告訴貨郎所面臨的處境時,觀眾的視線也被牢牢抓住。“我設置了字幕,增加閱讀的體驗,而且閱讀是用第二人稱,不是站在第三人視角。這個不是我的獨創,是我之前讀過一些小說,第二人稱是小說創作里一個經典技法。它的好處在於什麼?就像電影演員直接看鏡頭,提示觀眾攝影機的存在是一樣的,有一種直接對話的新鮮感。同時,把一些信息藏在字里行間給觀眾。”胡睿說。,夾帶童年情懷的“私貨”,書生形象致敬《天書奇譚》阿拐,如今,當人們頻繁討論《中國奇譚》時,總免不了談起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作為由上美影和B站聯合出品的項目,不少觀眾在對該片贊不絕口時,總聯想到另一部曾影響一代人的動畫作品——《天書奇譚》,該動畫長片出品於1983年,是無數人的童年回憶。,“我就是上美影的粉絲,他們很多作品都住在我的心裏,其全盛時期的短片,幾乎每一部都是經典,深深地影響了我。那些動畫對我後來的美學思考產生了奠基性的影響。”胡睿說,自己幼時最喜歡的一部作品就是《驕傲的將軍》,成了他當時內心中的一個小宇宙,“沒事的時候,我就去這個宇宙溜一圈,它的時空感,好像讓我跟幾百上千年的古代社會發生了聯繫一樣。還有《天書奇譚》,在我看來,這個故事是國產動畫片當中最浪漫的、最有想象力的一部。”,所以,在《鵝鵝鵝》中,能看到胡睿對於上美影的情感與致敬。比如貨郎遇到的書生,就是狐妖的形象,還瘸了一條腿,所以要求貨郎背他到另一座山上。,“狐狸書生為什麼會瘸一條腿?這是我夾帶的‘私貨’。”胡睿坦言,《天書奇譚》里就有一個狐狸的角色,他名為阿拐,瘸了一條腿,然後特別愛吃燒雞。“阿拐是《天書奇譚》里我最喜歡的一個角色,他沒有那麼重的道德負擔,也沒有狐狸媽媽那麼重的目的性,他就是一個只想吃好東西的小妖怪,非常可愛。”所以,胡睿表示,自己把《鵝鵝鵝》中的書生設計成狐狸形象,又瘸了一條腿,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就是要致敬阿拐這個角色。”,“這個影片最大的一個特點,我覺得可以用幽美來形容,幽幽的美。它既有一點小小的緊張,也不嚇人。”胡睿說,片中包含了很美的、很真誠的部分,這種美源於對自身的缺憾和對自身不完美的接受。就像是貨郎面對少女的猶豫,最終失去了她,“我想最終怎麼概括影片,這個權利應該交給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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