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_美術館很難掙錢 不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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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歲的西宮市大谷美術館館長越智裕二郎先生,於去年11月19日在日本西宮市逝世,收到這個消息,首先是來自旅居在日本的著名學者毛丹青先生的微信。越智裕二郎先生是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猛地聽到,震驚里有些惶然。慌忙問起,依照日本的禮儀,我們可以做些什麼祭奠。隨後被告知,家屬因為疫情,一切從簡,也不接受禮金,已迅速辦完葬禮。疫情期間,去日本的可能性也為零。詢問了毛先生,孫躍新先生等一眾在日本的朋友,最後被建議寫一篇緬懷的文章,而這,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一時間,五味雜陳。,拖延了數次,不想提筆,一直在內心抗拒,似乎只有到夜深人靜時,才能開啟對故人的回憶。,越智先生的音容,始終停留在一個笑眯眯的形象,唇上留着修剪整齊的白鬍須,穿着似乎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流行的剪裁寬大深色西裝,永遠友善和藹。多年前他曾數次拜訪過我在北京的畫室,我們用英文夾着部分手寫中文交流,依然交流通暢,各自心領神會。而後,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神戶,每次回頭招手作別時,見到他最後的樣子,也永遠是笑眯眯的,印在所有人的心裏。,越智這一代,經歷過二戰後日本復蘇發展的所有歷程,盛年時也正是中日間交流最廣泛最友好的時候。這一批文人同時也保持着東方特有的“士”的感悟與氣質。這種“士”的氣質是流在骨髓里,印證在生活里的點滴。他會對朋友真誠,在交往中的謙虛,合作里的一諾千金,做事里的義無反顧和認真,還有耐心……,我和夫人都記得在日本時,我去布展忙碌,夫人想帶女兒去附近参觀,越智先生會認真地在頭一天晚上畫一張詳細的手繪地圖並配合手寫中文,指導如何去附近最知名的景點,而且介紹如何照顧到小孩子,這其中的熱情和認真,讓我和夫人都頗為感動。越智對中國文化不但不陌生,而且在很多方面,頗有研究。尤其是中國傳統文化,甚至是考古研究。記得一次在偶然的討論中,我說起北宋時的西夏文化,也說起曾有一部中日合拍的電影叫《敦煌》,曾講過西夏的歷史。他竟侃侃而談,毫不陌生,講他年輕時認真研究過西夏文化,令我大吃一驚。,越智這一代日本文人,依舊有着東西方合璧的文化印記。凡事認真是前提,記得在日本,参觀神戶兵庫縣美術館時,他作為當時的副館長,是和著名建築大師安藤忠雄一起從零開始創建的,其中艱辛和勞苦可想而知。越智曾認真地告訴我,籌建一座美術館,至少要十年時間。而我當時正打算和保剛總一起組建北京觀唐美術館,躊躇滿志,快拿到投資人的資金支持,也意氣風發。2017年底,帶他臨行前也去北京看看正在施工建設的北京觀唐美術館。記得我和他站在工地的高坡之上俯瞰整個工程時,他摸着小鬍子認真地告訴我,估計還要花3年才能建成。而我告訴他,還有半年多你可以看到我們的開幕展,他驚訝地看着我,問這可能嗎?我說,如果我做到了,您來給我們做第一屆美術館顧問吧,他還是似信非信。而後的2018年秋,我從北京再邀請越智先生來訪時,正是觀唐美術館盛大開幕之時。那一天的盛景包括在300畝的園林里,特殊巨制的兩場恭弘=叶 恭弘錦添導演的話劇,好幾場露天表演,三個聯合大展,以及1000多的觀眾,一直狂歡到深夜的Party。那一天越智先生全程都在,我無暇照顧他,專派了一位職員全程跟隨。在一天各種五彩繽紛的過程瞬間,偶能看到越智認真拍照和觀察的身影,匆忙閃過。直到第二天,曲終人散的下午,在我的新辦公室,我再次見到他時,才認真詢問他意見。我確信,這位見過藝術圈各種大世面的老人的確被昨天震撼到了,尤其是年初時他看過這裏還是一片施工的場景,這種對比肯定震撼到他,以至於昨晚狂歡大party的混亂中,他竟然遺失了自己的相機。而我又以“資本式速度”在他當天拜訪我時,遣人買了同款相機補送給他,這一“資本式速度”和“豪氣”,是那時的我非常自鳴得意的。,我得意地告訴越智先生,我籌備了兩個月,團隊由6人變為60人,也只花了兩個月,我們策展和研發也都發生在這兩個月,甚至包括部分內部裝修工程。越智一直認真聽着,張着大嘴,不停地驚嘆,聽着我這個後輩之人狂吹。最後,得意的我告訴越智,他要履行年初的約定,來觀唐美術館任顧問。他開始認真起來,各種沉思和問題,問得最多的就是,為什麼股東們要投資美術館,我的目標是什麼。我不記得我回答的細節,因為那陣子我這些話講了一百遍,滾瓜爛熟。只記得越智一臉認真地告訴我,建立美術館是一件認真的事,要股東明確目的和目標,美術館很難掙錢,不能着急,要再觀察,至少一年。我暗笑日本人和歐美人的教育觀的迂腐,依舊沉浸在“藝術圈閃電戰”的興奮里。,那之後一年,沒來得及我去日本回訪越智,觀唐美術館內部就遇上了困難,還沒來得及喘氣,疫情又接踵而來,一下子就是三年。,這三年大疫,世界生靈塗炭,很少倖免。而我和越智先生除了偶通郵件問候,也沒有機會再見,沒想到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已經陰陽永隔。,作別四年後的今天,我翻看越智生前一直任職的大谷美術館網站,網站上依舊是一派祥和,展示着正在舉辦的各種高品質回顧展,似乎越智裕二郎從未離開過。而今天的觀唐美術館經過這四年,已經面目全非,雖然依然“活着”,但早不是原初的存在。,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張錳教授,孫博士夫婦、毛丹青夫婦隨越智先生造訪大谷美術館,我驚艷於迎面一片巨大的玻璃,背後是清澈碧綠的池水,以及如畫卷般的日本精緻的園林造境,如夢如幻。尤其是那汪池水,說是“清澈”和“碧綠”,那是因為水實在是清澈見底,直見池中一粒粒白石,以至於如一面鏡子,映出池邊的松柏之綠。這種精緻到極致的美,令人感嘆。記得我認真地問過越智,如何能讓戶外的池水如此乾淨,沒有綠苔水垢?越智告訴我,沒有別的辦法,每個月撈出來石頭,一顆顆洗!把我聽得驚呆了,心想也只有日本人這麼偏執和執着吧?,而今,一個豪氣和速度衝天的盛宴如夢幻般消失,一個因為每個月顆顆清洗過的池水,依舊清澈碧綠,我們應該感懷什麼呢?,我書寫此文的時刻,夜闌如鏡,世界充滿各種魔幻與荒誕。越智裕二郎這一代老人,從這幾年魔幻的世界里,一位位離去,我們聽慣了突然某位熟悉的朋友不在人世間的通告,我們也知道,正在老去的我們也有離開世間的一天。,如果,那一天到來,我們應該能給世界留些什麼?帶走些什麼?是盛宴的恢弘?還是一池清水的永恆?,在此紀念故去的老友越智裕二郎先生,願先生在天堂笑顏依舊。,越智裕二郎簡介,1949年出生於神戶市。1978年,早稻田大學畢業后供職於神戶市教育委員會博物館創建準備室,隨後成為神戶市立博物館研究員。1990年調任到靜岡縣立美術館工作,期間,在東京藝術大學找到了曾經出展於1911年留校作品展的李叔同自畫像,使其公佈於世。1999年策劃大型巡展《東亞近代油畫》,包括來自日本、中國、韓國等許多國家與地區,總共展出了193件作品,轟動一時。2000年出任兵庫縣立美術館副館長,擔任著名建築家安藤忠雄設計新館的項目。2011年出任廣島縣立美術館館長,2013年策劃大型展覽《夏目漱石的美術世界》,從文學家的角度探究美術的時空,引發了社會的關注。2015年出任西宮市大谷紀念美術館館長。2022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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