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正是芍藥盛放的季節。作為中國六大名花之一、五月“花神”,清新脫俗、芳香怡人的芍藥與牡丹並稱“花中二絕”,自古就有“牡丹為花王,芍藥為花相”的說法。芍藥美麗芬芳,是文人墨客鍾愛的對象,還是美味的食材、有效的藥材,可以說集詩意和實用於一身。,“芍”和“約”諧音,曾是戀人離別相贈之物,芍藥有很多有趣的名字——“將離”“可離”“紅葯”“婪尾春”“辛夷”“沒骨花”,等等。其中,“將離”“可離”是最富詩意、最耐人尋味的名字。芍藥為何有此美名?這與先秦時期鄭國民間的風俗有關。,《詩經·鄭風·溱洧》描寫了農曆三月,在鄭國溱水、洧水邊春遊的青年男女沐浴、修禊、相親、約會的生動場景。青年男女找到意中人後,會和戀人談天說地、言笑晏晏,一起在河邊遊玩。而在即將分別時,為了表達對彼此的情意,寄託相思,他們會“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開開玩笑,互相贈朵絢麗多姿的芍藥。芍藥,“芍”和“約”古時諧音,暗含示愛、結良約之意,又因是情人分別之際互相贈送的花,故得名“將離”“可離”。,因此,芍藥在先秦時期,代表愛情、相思、別離,意義相當於“折柳相送”。當然,隨着上古三月修禊不固定的日期後來被官方定為三月初三,此時芍藥尚未開放,且男女互贈芍藥的風俗僅局限於鄭國一帶,並隨着鄭國的沒落漸漸消亡,於是,後世便只能通過《詩經》的描寫來了解這個浪漫的習俗了。,舌尖上的芍藥,既可入葯也可以端上餐桌,芍藥的名字中有個“葯”字,暗示了它是一味藥材。中醫著作《本草新編》和《神農本草經》中就有芍藥藥用價值的記錄,比如,芍藥的根可以入葯,有清熱解毒、護肝明目、補腎調經等功效。,芍藥的傳說,也與它治病救人的價值息息相關。傳說某年人間發生了一場大瘟疫,花神為了拯救蒼生,於是悄悄盜出王母娘娘的仙丹撒下人間。仙丹落進大地,變成美麗的花朵生長出來,其中木本的就是牡丹,草本的就是芍藥,兩者都非平凡花木,都有解毒祛病的強大藥效。,西方也有類似傳說,相傳芍藥是古希臘名醫佩翁所化。佩翁是阿斯克列皮耶的學生,卻青出於藍勝於藍,超越了老師的醫術,甚至治好了冥神海提斯的傷,因而遭到老師的嫉妒,被老師所殺。冥王感念佩翁的救命之恩,於是將他變成能治病的花,這就是芍藥。西方人因此認為芍藥有神奇的魔力,它生長之處,惡魔、病疫都會消失。,芍藥既可以當藥材用,也可以端上餐桌成為美味佳肴。中國一直有“含英咀華”的飲食傳統,菊花、桂花、玫瑰……都可成為老饕解饞的對象,芍藥也不例外。芍藥可以煮粥,可以泡茶,可以釀酒……凡你能想到的吃法,皆可烹制。據說,慈禧太后就經常吃一種用芍藥、雞蛋、麵粉炸制的油餅。這種芍藥餅不僅味美,而且有滋補、養顏的功效,深受“美容達人”慈禧太后的喜愛。,唐人重牡丹,宋人愛芍藥,很多人對牡丹和芍藥“傻傻分不清楚”,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牡丹和芍藥本來就是“姊妹花”。不過它們的花期不一樣,牡丹盛放在三月份,而芍藥的繁花期卻在五月春末夏初,因此,民間有句俗語,叫“穀雨看牡丹,立夏看芍藥”。,牡丹雍容華貴,於是大氣外向的唐人就像欣賞胖美人一樣珍視牡丹。唐代詩人劉禹錫那首著名的《賞牡丹》,不僅直接給牡丹蓋上“國色天香”的戳——“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而且不惜捧一踩二,把芍藥和荷花批評一番——“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讓芍藥、荷花無辜“躺槍”。李白更是把唐朝第一美女楊貴妃與牡丹相比:“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寫盡花與美人的萬種風情。,不過,到了宋朝,宋人內斂沉靜了許多,也文氣了許多,於是審美一變而更鐘情芍藥。在宋之前,寫芍藥的詩詞並不算多,整部《全唐詩》提及芍藥的詩只有七十多首,且描寫多側重於芍藥的形、神、色;而到了宋朝,單統計《全宋詞》,吟詠芍藥的詞就有近一百三十首,更不用說詩作;而且在宋人的詩詞里,芍藥已不只是一種優雅的花,還是一種精神品格的化身,有思想、有靈魂、有情感,甚至融入了宋人的家國情懷。,芍藥今天是揚州的市花,而揚州在宋代已是芍藥遍地的美麗都市。宋代大儒邵雍寫過一首《同王勝之學士轉運賞西園芍藥》:“此物揚州素所聞,今於洛汭特稱珍。雅知國色善移物,更着天香暗結人。欲殿群芳仍占夏,得專奇品不須春。日斜立馬將歸去,更倚朱欄看一巡。”盛讚芍藥不奪不搶,有退讓群芳之心,卻還是輕鬆獨佔先機;不爭春天,卻依然以奇絕的品格艷冠群芳。這首詩表明,在宋人心裏,國色天香已不再是牡丹的專屬,芍藥也可享此殊榮。,宋朝經歷靖康之難南遷后,宋人多有一分故國之思、滄桑之感,別名“將離”的芍藥往往成為他們抒發離愁別緒、寄託傷懷的常用意象。陳德武在《望海潮》里寫:“陵山載酒,泗河揚柁,尊前折盡將離。”即用採摘芍藥送行的畫面,表達與親人依依惜別之意。詞人姜夔在著名的《揚州慢》里寫:“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也是借“寂寞開無主”的芍藥,抒發對戰爭的譴責之情,傾吐對家國的綿綿憂思。,名品“金帶圍”成就,“四相簪花”的佳話,芍藥品種繁多,其中不乏名貴佳品,如“玉盤盂”“金帶圍”“冠群芳”“御衣黃”“寶妝成”等。其中,“玉盤盂”之名得之於宋代大文豪蘇軾。蘇軾任密州(今山東諸城)知州時,當地盛行以一種重瓣的芍藥供佛。這種芍藥圓如倒扣的盂(一種寬口容器),其下有十來片恭弘=叶 恭弘子托着花,如同玉盤一般。此花原有舊名,但蘇軾嫌太俗,給它更名為“玉盤盂”,於是這個品種很快名揚天下。,“金帶圍”也是名品。唐宋人有簪花的雅好,不僅女子盛行簪花,男子對簪花也情有獨鍾。唐代男子考中進士后,會頭簪名花遊街誇耀,而芍藥就是他們鍾愛的花種之一。北宋名相韓琦曾有一次請四位同僚來賞芍藥,在每人頭上插了一朵芍藥花,後來,這四個人全都做了宰相。這段佳話因此被稱為“四相簪花”,而他們所戴的品種,據說就是“金帶圍”——一種一枝上盛開四朵花的名貴芍藥。,宋人、明人還喜歡插花。明代文學家袁宏道就曾寫過一本插花專著《瓶史》,在書中明確指出,插花要插名貴品種,要有精品意識,比如,插芍藥應以“冠群芳”“御衣黃”“寶妝成”等為上乘,若插些平平無奇的品種,又有什麼樂趣呢?,當然,袁宏道是小資文青,有所挑剔毫不稀奇。而在提倡“真名士,自風流”的曹雪芹看來,玩味芍藥之美,當然不必拘泥於品種、品相,不然,他也不讓史湘雲喝醉了,就酣眠於落紅陣陣的芍藥裀(yīn,以芍藥的落花當墊褥)。而正是湘雲這坦蕩瀟洒的一醉,不僅成就了《紅樓夢》的偉大,而且成就了文學史上與芍藥有關的最美、最自由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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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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