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那麼多作家喜歡寫北京?為什麼京味兒生活令人神往?个中緣由或許可以在資深媒體人、作家華靜的新書《北京·閑筆識京華》里找到答案。作者以詩情畫意的文字,在書里描摹了近30年在北京的生活經歷,無論是古老衚衕里蘊藏的厚重歷史,抑或是現代動感的都市風貌,那些生命中的吉光片羽不由激起讀者心中的陣陣漣漪,亦生髮出對北京文化的思索。,不久前,在中國旅遊出版社出版的“一人一城”系列書目中,華靜筆下的北京喚醒了很多人對這個城市的溫情記憶,在冬奧期間甫一面世,便受到讀者的青睞。四月的一天,華靜在接受記者專訪時,分享了她心目中文學的北京、煙火氣的北京。她坦言,“北京有我的精神坐標,引領着我去追趕一個個閃光的力量,這也是我一直寫作的動力所在。”,“隨手記”成了緩衝壓力、解決問題的良方,說起《北京 閑筆識京華》的寫作緣由,華靜開門見山,直言是一次難得的機緣。去年夏季,作家周華誠邀約她寫“一人一城”系列讀物中的北京,她則笑言接到這個邀約是“正合心意”。她表示很早以前就讀過周華誠獲“三毛散文獎”的作品《村莊的黃昏》,非常欣賞他那種探尋鄉間萬物獨有詩意的文字,再加上2014年周華誠發起“父親的水稻田”項目,出版了一系列與農耕、江南生活美學主題相關的書籍,兩人的接觸認識更加深入。,所以,接到這個邀約后華靜“立即響應”,先把之前儲備的文字整理出來,再加上一部分新的寫作,很快就把初稿交給了出版社,整個過程都比較順利。“出版社也挺認可的,返回了建議,我又收縮了一下,刪了幾篇寫北京城郊的篇目,突出了‘一人一城’的主線,就完成了創作”,華靜介紹道。,實際上寫得快,也因為多年以來華靜一直有隨手記錄的習慣,她喜歡用筆珍藏真情真意,記錄生活點滴。以前做記者時,每當遇到深感觸動的一句話或一個事,她馬上會想,能不能做成一個標題,或是就做個相關話題的引子?平時生活中她也會把一些聽見遇見的七零八落的大事小情都整理、記錄下來,也以此豐富內心世界。忽然有一天她發現這些收集的信息,都是寫作時極佳的素材來源。,更有趣的是,“隨手記”也成了華靜緩衝壓力、解決問題的良方,“我覺得很多時候記下來的同時,壓力也就轉成了积極心態。”不少人問過她同樣的問題,為什麼你寫了那麼多不同體裁的作品?華靜笑言,並不都是刻意寫的,是記錄的多而已。“一是工作需要,二是業餘愛好,我非常感謝在北京生活的所有經歷,包容了我曾經橫衝直撞的情緒。我潛意識里接收了這座城市积極的信息,讓我在承擔了太多壓力之後,收穫了綿長的溫暖。”,華靜對這個城市的感恩之情溢於言表,有時候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其中的情感。“在我眼中,北京就是北京,不是別的城市,北京特有的精神品質和精神高度,能讓我給自己找一個定位。”令她感慨的是,這本書出版時正逢冬奧會期間,“這不僅體現了出版社和策劃者具有的前瞻性思維,就是我自己蘊含在記人敘事中的個性化表達,也有了‘借景抒情,寓情於景’的張力。”,作為一個新北京人,華靜最初也是帶着理想和美好的憧憬來到北京,開始了她和北京的情緣。讓她慶幸的是,來北京的近30年她沒有虛度年華。“我的想法很單純,也比較超脫,我覺得北京給了我發現美的機會,而且培植了我的善良,讓我在每一步成長中跟着自己去發現。”她直言,“我覺得人還是要純真一些,需要事業心,更需要激情和熱愛。”,外公為了她特意曬書,意思是“想看哪本就看哪本”,華靜的家鄉在山東聊城,那是個有着非常深厚文化底蘊的小城,從那裡走出過傅斯年、范築先、孔繁森等一干名人。華靜小時候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有曾外婆、外公外婆,還有奶奶, “從小在愛里長大”的她對老人總是懷有特別的情感。,她的外公青年時期就參加了革命,確立了革命信仰,一生勤奮好學,敢於作為。她印象很深,外公的枕頭底下,總不缺少原版的俄文小說,“他非常珍惜他的書,他的書房沒有人敢進去,可是我進去我外公從來不說我”。她記得有一段時間,外公故意把所有的書搬到院子里“讓書曬太陽”。長大點兒她才知道外公其實是為了她才特意曬書,意思是“曬書的時候我想看哪本就看哪本,不用只看一本”。,華靜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去支援三線建設,母親長年帶着她們姊妹三個,在一百多人的家屬院里生活。當時很多小孩子的爸爸都在外地工作,經常發生的一幕便是:一個小孩看到一個男人走進家裡,就跑去給他媽媽說,“媽,來了一個叔叔”,其實是小孩的爸爸回來了。華靜現在還記得爸爸從雲南帶回來的竹床、竹椅和一些吃的土特產,都是那時候很少有人能看到、吃到的遠方的東西。現在回頭想,藉助父輩走過的路,使她在物質匱乏的年代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也讓她從小就嚮往家以外的天地,“想着有一天自己走出去,走得多遠就能看得多遠。”,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對華靜來說是改變命運的一個時間節點。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成為我國對外開放和世界經濟全球化進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要事件。基於這個背景,一份經濟類報紙應運而生,彼時的華靜從山東調到北京工作,進入行業媒體。,華靜直言,創刊伊始一位主管女領導對她產生了很大影響,“立足行業報,你們不要做傳聲筒,而是要做這個行業的專家型編輯記者”。女領導的諄諄教誨,當時讓她這個年輕的記者有醍醐灌頂之感,明確了自己的工作方向。在後來的工作中,她更深地領略和學習到如何謙恭做人、踏實做事。直到現在,華靜對這位做人低調,做事幹練的女領導依然十分信服,“與其說是熏陶,倒更像是一種無時不在的提醒”。雖然初來乍到的艱辛讓她至今歷歷在目,但她特別感激在那段奮鬥時光中得到的極大鍛煉。,逐漸地,華靜養成了凡事不隔夜的習慣,“當日事當日畢”,她就是踏踏實實地干好每一件事。她還記得那時每天都要四處找稿源,雖然辛苦卻樂此不疲,“當時網絡沒有像今天這樣發達,我記得有一次版面臨發排前還沒有等來邀約的稿子,那天我連夜寫了兩個整版的專訪文章,寫完時,天都亮了。”,大量讀書充電,強迫自己一周看幾本書,走南闖北的記者生涯開闊了華靜的視野,更豐富了她的人生。她感佩並接受那樣一種被理性化了的解讀:人類本質上的沉重感,主要來源於責任、期盼和壓力。,她記得有一次應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的邀約,在太廟舉辦宮田雅之畫展期間,去採訪日本畫家宮田雅之的夫人龍愁麗。那天的採訪約在東便門,華靜在位於麥子店的報社處理完手頭工作急忙坐公交車往那趕,可因為堵車還是晚了半個小時。華靜表達抱歉之後,開始聊畫展,沒想到龍愁麗女士極其喜歡中國古典詩詞,雖然不會說中文,但是竟會用中文熟練地背誦中國古詩詞。,聊到一半,龍女士突然向華靜發問,你能背李白的詩嗎?並問她是否會背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空氣似乎有點緊張,連旁邊的翻譯都有點擔心,華靜自信地說沒問題,然後用平時的朗誦語調,從“海客談瀛洲”開始,一句一句背到結尾處“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話音剛落,只見龍女士開心地拿出一瓶早就準備好的清酒,席間氣氛一下變得輕鬆愉悅、相談盡歡。這個事無形中也刺激了華靜,她開始有意識地大量讀書充電,“強迫自己一周看幾本書,後來就成習慣了”。,華靜的文字中流淌着感性、知性和善解人意,在與她交談中,能體會到她在恪守客觀的同時,又理性地表達出採訪時的心緒和獨到思考。比如她採訪過埃及駐華的兩任大使,還與駐外大使和參贊做過專題策劃和交流活動,采寫和主編過許多口岸人物與紀實報道。在這個過程中,她引以為自豪的是,多元文化的交融,讓報紙擴大了社會信息量,有了對外影響力。,華靜說她認識北京,是通過認識這座城市裡優秀的人們開始的。她自言採訪過許多為這座城市建設發展奉獻過心血和智慧的人,看到了他們身上的光芒。入世十周年在一次採訪中,時任外經貿部部長石廣生動情地說,“我的祖國終於走出去了!中國有信心有能力應對入世挑戰。”聽到部長說這句話時,她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振奮不已。,那些日子,她被那些為中國加入WTO而潛心使命、忘我工作的人感動。受此感染,她覺得自己有責任用文字去轉化和影響更多的人,更加勤奮好學、精益求精,力求寥寥幾筆就把人物個性和特點凸顯出來。她的文風得到報業前輩賞識,被稱作是“典型的記者視角加作家筆觸”。,華靜說,“我很慶幸我的周圍有那麼多值得我尊敬的、有建樹的前輩和師友,他們是我學習的榜樣。我感到幸運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實踐,無形中提高了自己。”,在她眼裡,每一個門牌號就是一個文化指示牌,華靜感觸很深,她曾採訪過在北京住了十年的西班牙畫家喬德龍。上世紀九十年代,喬德龍痴迷北京的古建築,十年間背着一個大畫夾子穿梭在長長短短的衚衕里,找准光線好的地方和角度,對着那些破舊的老門樓、老牌樓、老衚衕和四合院坐下就畫,一畫就是大半天。他極具神韻的勾勒讓許多人意識到老房子、老院子的價值。一到吃飯的點,准有居民給他送水送飯,有時,還有熱騰騰的餃子和一瓶啤酒。北京人對喬德龍的友好也讓他更加熱愛北京這座城市。“整體的北京”,是他作為一個外國人對北京的概括。喬德龍的畫里沒有人出現,卻讓人感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和友情濃濃地蘊含其中。北京的衚衕感動了喬德龍,之後,他又讓自己筆下的衚衕感動了北京人。華靜覺得,“衚衕帶給人們的不僅僅是市井生活的原貌,更是北京城平凡質樸的生活背景”。,華靜寫四合院、衚衕,大都是和人物聯繫在一起。在她眼裡,每一個門牌號就是一個文化指示牌。那些記憶深處的很多細節和場景,一旦用情感去融化,便有種喜從中來的感受湧上心頭。她回憶自己寫“衚衕風範”那部分隨筆時,眼前老覺得看到了那些院落里的青磚青瓦,搖曳在陽光下,似乎訴說著一幕幕前塵往事。,在華靜尋訪的眾多衚衕中,她跟東四十三條97號院的機緣最深。十多年前,詩人楊東彪邀約她和京城副刊界幾位朋友去艾青夫人高瑛家裡做客,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高瑛阿姨,大家擁在一起又唱歌又朗誦,氣氛很熱絡。從那以後,她和高瑛阿姨一直保持着聯繫。“微信里留語音”成為她和阿姨之間交流的最好方式,有時候還會發一些小視頻小信息的鏈接給她。97號院不是太大,但整理得很清爽利落,院子里有一棵高約5米的玉蘭樹,是高瑛和艾青在1990年從浙江移植過來的。“30多年了,每天我都會看看這棵樹,看到它就想到艾青”,高瑛阿姨說。疫情期間,高瑛阿姨可以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陽,活動活動腿腳,一想到這些,華靜心裏就覺得很安慰。,華靜有個明顯的體會,老人很渴望交往,但其中理解是信任的基礎,“可能我從小跟老人長大的緣故,並沒有刻意說什麼做什麼,但從心裏就能呼應老人的感念。”她覺得在這樣的交往中,自己的情感也映射到這條衚衕里,“大家都熟悉這個門牌號,知道艾青住在這個衚衕、這個院里,知道他是人民的詩人。其實換個角度看,大家都在尋找、捕捉北京文化里的閃光點。我試圖用樸實的書寫,把一段歷史銘刻下來,傳承下去。”,華靜直言,她曾經去國外遊歷過很多地方,法國、德國、比利時、奧地利……行走在異國他鄉,她感慨世界給她的不可複製的感受,每次出行,她不僅僅是單純的遊覽,也是在接受精神的洗禮。但走過之後,她還是最愛北京,她覺得在北京能體會到一種文化的親和力和感召力。,等有時間,要走遍北京每條衚衕,在華靜看來,一個內心豐富的人,不會錯過任何景緻。在她的記憶中,在北京她搬了幾次家,但無論搬到哪裡都能聽到孩子們打鬧嬉戲的聲音,都能聽到鴿子哨的聲音。“從老舊熙攘的街面到現在整潔寬廣的街面,每一段過往的歲月里都有故事。”華靜筆下,北京獨具包容特質,既有不同地域的生活習俗,也有四九城的民間傳承。,華靜覺得北京屬於每一個熱愛它的人,包括數以萬計的“我”的經歷和所思所想,她老想着:等有時間,要走遍北京每條衚衕。但總是計劃不如變化快。所以,一旦有機會逛一次老街和衚衕便倍感珍惜。近些年每到元旦這天,華靜都會獨自到天壇去轉一轉,踏着青色的石磚,細品生長在這裏幾百年的古樹,最後,到天心石上站一站,體會與天“觸電”的那種神秘感應。,華靜說,北京的厚土情深,若干年後,北京已經演變成她心底的記憶。比如北京站承載了她很多到站、送別的鏡頭和畫面。在她看來,一個地理標誌一旦走入人的內心,它就是溫暖所在。“我老覺得尋訪的腳步還不夠,我想擁有新的眼光探尋北京,像北京小吃里的豆汁兒、鹵煮我都喜歡,京味文學和故宮文創我也喜歡。”,在華靜看來,北京是一個造夢的城市,有她的品位和地位,提醒着人們她的與眾不同。“北京相信你有夢,給你舞台讓你做夢,讓你把夢想實現。環境和語境是一致的,只要自己把握和體驗而已。比如北京會給人從心裏繫上一個個特有的情結。北京有各種展覽、球賽、論壇……時代吐故納新,北京光影奪目。一個人總是在經歷了許多生活磨礪后,才會看清一些事物的本來面目。絕不是我幾百字幾千字能寫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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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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