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平台_珍貴有趣的“無意識”日記

20

對於生活日記,它們的基本特點是不起草,不修改,一氣呵成,不避隱私,不想示人,更接近於無意識的寫作。,在我的書房中,有一書架關於個人傳記、年譜、日記的書,貌似傳記最多,其次是年譜,再次是日記。此番整理它們,我本想先從日記入手,漸次由簡入繁。沒想到真正研讀下去,“少”只是假象,實際上作家們日記文體的著作,或者假日記之名的著作,幾乎存在於我存書的所有門類之中。,略作清點如下:其一,許多個人全集《魯迅全集》《胡適全集》《聞一多全集》《鄭振鐸全集》《張元濟全集》《王雲五全集》,或多或少都有日記收存。其二,獨立成書的日記,中國的有《能靜居日記》《王韜日記》《過雲樓日記》《蔡元培日記》《胡適日記全編》《徐鑄成日記》《高鳳池日記》《清華園日記》,外國的有《達爾文日記》《托爾斯泰夫人日記》《畫商詹伯爾日記》《拉貝日記》《東史郎日記》。其三,未以日記命名、實為日記或准日記的著作《最後十年自述》《費孝通晚年談話錄》《〈讀書〉十年》《一個人的出版史》。其四,日記體的文學作品《狂人日記》《紫陽花日記》《和泉式部日記》。其五,與日記密切相關的著作,《越縵堂讀書記》,從《越縵堂日記》中摘編而成;《紀德讀書日記》,從《紀德日記》中摘編而成;《扶桑遊記》,可與《王韜日記》對讀。其六,專門研究日記的雜誌《日記》,於曉明主編,還有“本色叢書”中於曉明主編的日記系列,收入張炯、胡世宗、朱曉劍等人的十幾部日記。其七,以日記之名轉用或說事兒的著作,如陳子善的《不日記》三卷,原為“文匯筆會”上專欄的題目,由陸灝為之命名為“不日記”,請陳先生每周寫出千字以下的讀書小記。再如胡洪俠《非日記》兩卷,書題由喬治高《聽其言也》中“非書”(non-books)一詞受到啟發,創造“非日記”名目。《非日記》由沈昌文作序,他稱讚“胡兄文字,亦正亦邪,有情有趣……照我的理解,這就是有日記之實,而不用日記之名”。還有齊格蒙特·鮑曼《此非日記》,鮑曼說自己不是為了寫日記而寫日記的:“我懷疑我是個天生的或者被造出來的書寫狂……一個癮君子,每天都需要一定的劑量,否則就要準備去承受放棄職守的折磨。”,鮑曼在他的著作中還提到一個重要問題,即日記存在的本質是什麼?他的回答是“無意識”。鮑曼引用作家若澤·薩拉馬戈的話:“我相信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當作無意識的零細碎片,不管它們有多無意,或許也正是它們的無意,它們比任何付諸紙筆有關生活最詳細的描述都要更真誠或者真實。”這段話摘自薩拉馬戈的一部類似日記的作品中。,由此想到日記文體的定義,這不是本文主要談論的問題,但現實中存在的現象十分混亂,無法也不可能輕下是與非的結論。比如,生前出版或死後出版的日記,主動出版或被動出版的日記,經過改動或原封不動的日記,為了公開而寫的日記或不想公開卻被公開的日記,等等。凡此種種,孰是孰非呢?它們每一種情況的背後都有着豐富故事,或坦蕩,或苛求,或掩蓋,或有心,或無奈,或者為了社會因素,或者為了個人隱私,無論怎樣做,都是一個人自我表達的權利。至於在作者不知情的狀況下,他的日記被別人擅自刪削改動,就值得商榷了。,由此想到,通常人們將日記文體歸於文學創作,也有一定的道理。比如達爾文老年時說:“我的第一個文學產兒(this my first literary child)的成功,比之任何其他著作,輒不禁沾沾自豪。”他說的文學產兒,即指《達爾文日記》。此書原稿由鉛筆寫成,達爾文將它們記在一種袖珍的筆記本上,共有18本。達爾文回國后整理,於1839年出版,以後多次修改重版。1933年,達爾文日記的鉛筆原稿,由達爾文的孫女整理付印,書名叫《比格爾號航海日記原稿》。,其實所謂日記,大體分為生活日記與工作日記兩種。對於生活日記,它們的基本特點是不起草,不修改,一氣呵成,不避隱私,不想示人,更接近於無意識的寫作。由此想到,今人寫日記最好要保持紙本書寫的傳統,這樣的文本即使被修改也會留下痕迹。這也是許多人喜歡收藏影印版日記的一個原因。如果在電腦或手機上書寫日記,人們在整理時隨意修改便痕迹全無了,由此丟失了撰寫日記的許多意義。,對於工作日記,發表者很多,但情況複雜,有純粹的工作日記,也有與生活日記混雜的工作日記。我看重的工作日記,一是張元濟1912年至1923年《商務印書館館事日記》,記事詳細連續,幾經磨難,最終整理完成。而1926年張先生退休后,每年記有一冊生活日記,到1949年記有二十餘冊,如今僅存1937年日記殘片。另外,1949年9月、10月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代表大會,他記有兩本日記。以上文字均收入《張元濟全集》六卷、七卷中。二是揚之水《〈讀書〉十年》,這本日記記載了她在《讀書》雜誌工作十年的故事,出版后成為暢銷書。總結原因,首先是作者的文筆好,文字有思想性,其次是《讀書》的江湖地位,再次是三聯書店暨《讀書》的作者群,包含了那個時代最多的人物。揚之水在此書第一卷的後記中說,這是她從全部日記中挑揀出來的幾十萬字,刪去了日常的讀書筆記,以及個人的一些瑣事。,現今書市上有名的日記不少,我書房中存放的卻不多,主要是許多日記篇幅太大,所用有限。比如號稱“清末三大日記”的《翁同龢日記》《能靜居日記》《越縵堂日記》,我僅存有《能靜居日記》。整理者唐浩明在《能靜居日記》序言中講述一段故事:當年高陽先生想親自整理這部日記,他還親筆謄抄了一部分日記,不久因病逝而擱淺。後來唐浩明在訪問台灣時遇到一位學者,他將高陽先生的手稿複印件交給唐先生。還有《越縵堂日記》,作者李慈銘學問極好,但他以日記成名卻頗受後人詬病。魯迅《三閑集·怎麼寫》批評他:“早給人看,鈔,自以為一部著作了。我覺得從中看不到李慈銘的心,卻時時看到一些做作,彷彿受了欺騙。”陸灝、傅傑策劃《新世紀萬有文庫》時,收有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就是從《越縵堂日記》中輯錄出來的。其實一邊寫日記一邊發表者,我還存有《王韜日記》《胡適日記》,他們都是有大才華的人,似乎也沒有像李慈銘那樣刻意去做什麼。,還有受到查禁或被告上法庭的日記,如《拉貝日記》《東史郎日記》。再有至今沒出完的日記,如《徐鑄成日記》70萬字,只出版20萬字,其餘的文字尚在整理之中。,我書房中的日記,哪部最好看呢?遼寧美術出版社出版的《畫商詹伯爾日記》,責任編輯是出版前輩李寶義,我的老領導。這本書中記載了許多名人故事,比如詹伯爾與普魯斯特的交往,普魯斯特說,他最佩服巴爾扎克,要反覆讀他的作品,其次是聖西門公爵。有一天普魯斯特半夜去拜訪詹伯爾,他面色紅潤,像個壯丁,毫無病態,口中卻一直說:“我氣數將盡,氣數將盡。”幾個月後他就死去了。詹伯爾還記載了他去莫奈家中買畫,以20萬法郎買下兩幅女人乘舟的作品。莫奈說,畫中的兩個女人是他的兒媳與姐姐。有畫商說詹伯爾佔了便宜,他們估計“每條船都值50萬法郎”甚至百把萬。莫奈還說,他曾經去看望躺在病床上的馬內,馬內因患靜脈炎被截去了下肢,但馬內神志不清,他還對莫奈說:“請你幫助我看住我的兩條腿,他們要截,我不同意。”真可憐啊。

相关文章
为您推荐
各种观点

报歉!评论已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