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平台_那個最懂蘇東坡的女子 以及兩人患難與共的惠州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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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的廣東惠州,在陰雲之下顯出幾分朦朧的美感。此時,來到位於城市中心的西湖景區,就能看到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隱現於樹木蔥蘢之中。走過蘇公堤,再跨過橫於平湖與豐湖之間的西新橋,從西湖孤山的東麓拾級而上,就能一路抵達王朝雲墓。,近千年前,王朝雲逝於惠州,遵從她的遺願,蘇軾將愛人葬於豐湖之上棲禪寺之東南,築六如亭以紀念。至此,這位千古大文豪的“紅顏知己”、蘇軾潦倒時期的生命支柱,便長眠在惠州的山水之中。,蘇軾的一生大起大落,幾經起伏,晚年更是一路被貶至嶺南。可在他曲折跌宕的人生境遇中,王朝雲始終陪伴左右,陪他走過顛沛流離、潦倒落魄的歲月,更精心照料着他的生活起居,鼓勵着落入人生低谷的蘇東坡。,如今,在惠州西湖之畔,在泗洲塔下,再到王朝雲的墓前,走過蘇軾與王朝雲曾行經之處,可以聯想到幾百年前,兩人相伴遊湖,相互扶持着度過在嶺南的清貧時光。,初春的下午,在惠州市東坡文化協會常務副會長、教授、博士(博士后)申東城的講述中,彷彿能看到蘇軾與王朝雲在惠州的情深歲月。,千古文豪的紅顏知己,“知我者,唯有朝雲也”,從古至今,在關於蘇東坡與王朝雲的軼事傳聞中,最為有名的應是那一則“不合時宜”的故事。在古籍記載中,曾這樣寫到:“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東坡不以為然。又一人曰:‘滿腹都是識見。’坡亦未以為當。至朝雲,乃曰:‘學士一肚皮不合時宜。’坡捧腹大笑。贊道:‘知我者,唯有朝雲也。’”,蘇軾與王朝雲的初次相遇,始於熙寧七年
1074年
,彼時已經三十九歲的蘇東坡在杭州通判任上,遇見了年僅十二歲的王朝雲。王朝雲雖是歌女,卻天性聰敏、善解人意,讓蘇軾心生好感。“現在有說王朝雲是蘇軾買回家中的,也有說是朋友買來送給蘇軾的,說法不一。相傳,王朝雲到了蘇家后,就成為了蘇軾第二任妻子王閏之的使喚丫頭。”,在王朝雲與蘇軾相識不過五年後,震驚朝野的“烏台詩案”發生,蘇軾被捕下獄,險些喪命,成為他一生的轉折點。隨後,蘇軾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在御史台差人的押解之下,他與長子蘇邁凄涼前往黃州。在被貶黃州的第二年,也是蘇東坡人生旅途最為艱難的時期,徵得王閏之的同意后,彼時十八歲的王朝雲,正式成為了蘇軾的侍妾。,“蘇軾在娶了王朝雲后,心裏應該是很開心的。”申東城說,蘇軾曾寫下不少詩詞,用以讚賞王朝雲的美貌。譬如,蘇軾,《朝雲詩》曰:“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經卷葯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雨仙。”詩中,蘇軾用晉人劉伶元與樊通德的典故,說明了他與朝雲的生死相依、心靈相通,更讚美王朝雲的美貌。,流放的歲月貧苦動蕩,但有了王朝雲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蘇軾自然能夠體會到對方的愛意。元豐六年(1083年),王朝雲在黃州為蘇東坡生下一子,蘇東坡在歡喜中將其取名為蘇遯,“遯”即“遁”也。對於這個孩子,蘇東坡說:“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可惜天不遂人願,蘇遯在元豐七年(1084年)病亡於金陵,王朝雲在喪子的悲痛中久難癒合。儘管如此,她仍強撐着身子,執意陪伴蘇軾去往更為偏僻之地,一路追隨左右。,“蘇軾人生中的三位伴侶,可以說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他的第一任妻子王弗,聰慧謙謹,知書達理,更有‘屏后聽語’的故事,她可以說是蘇軾事業上的得力助手。第二任妻子王閏之,深受蘇軾弟弟蘇轍的喜愛敬重,他對這個嫂嫂讚美有加,認為其本性淳厚、貧富不驚。可見王閏之賢良淑德,是位賢內助。而王朝雲,可以說是蘇軾人生的知音,她能夠知道蘇東坡‘不合時宜’的性格,更陪伴他走過了艱苦的日子。”,顛沛流離流放嶺南,“一生辛勤,萬里隨從”,廣東惠州,在古時是極為偏遠的嶺南之地,在中原人看來,這裏瘟疫、瘴氣流行,蛇蟲出沒,更是十足的荒蠻之地。在紹聖元年(1094年),已近花甲之年的蘇東坡踏上了顛沛流離的貶謫路途,這一年他已經五十九歲了。蘇軾鬱悶、失望的心情,在《到惠州謝表》中流露出了不少。雖是不幸之旅,但好在還有親人的陪伴,蘇軾帶着王朝雲與幼子蘇過來到了惠州。,蘇東坡曾在《朝雲詩序》中寫道:“予家有數妾,四五年間,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隨予南遷。”在惠州的日子清貧,身為罪臣的蘇軾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門生饋薪米,救我廚無煙”“未敢扣門求夜話,時叨送米續晨炊”。從這些詩句中,都能看到他在惠州生活的不易。但好在還有多才多藝的王朝雲,她任勞任怨,悉心照料。不僅與蘇東坡共擔禍福,還能詩詞唱和,更與蘇軾漫步西湖,沉醉在惠州的山水之中。,“我們都知道王朝雲是歌女出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於是在惠州,就演繹出了很多故事。”申東城描述了一則兩人相處的趣事,王朝雲在惠州時,常會彈奏樂器大白,吟唱蘇軾所作的《蝶戀花》,每當朝雲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時,就不勝傷悲,哽咽到唱不下去。東坡問是何緣故,朝雲說:“妾所不能竟(唱完)者,‘天涯何處無芳草’句也。”因這首詞所寫是春景,東坡開玩笑說他正悲秋,而朝雲又開始傷春了。“其實王朝雲那麼悲痛,也是對自身這種悲慘境遇的感觸。而在王朝雲病逝之後,蘇軾就極少聽這首詞了,也不怎麼來西湖了。”申東城說。,在惠州的日子雖然缺衣少食,但蘇軾仍關注民生,不僅幫助當地民眾提高生產力,更到處搜羅藥品為人治病。“王朝雲的心腸也非常好,有說法提到她常去照料生病的患者,後人也因此感念王朝雲。”更有傳言說,王朝雲正是在照顧感染瘟疫患者的時候,不幸染上了瘟疫。,紹聖三年(1096年)的仲夏,嶺南悶熱難捱,染上瘟疫的王朝雲,不幸因病去世,年僅三十四歲。在臨終之時,她吟誦着《金剛經》的“六如偈”而逝,因為在幼子去世的打擊后,王朝雲潛心修佛。而佛教中的“六如”,以夢、幻、泡、影、露、電,喻世事之空幻無常。“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到王朝雲的人性之美,更能看到她的豁達與通透。這與蘇軾的思想也有契合之處,也愈發能明白他們之間的心意相通了。”申東城說。,對於當時的蘇軾而言,朝雲的離去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在悲痛之中,蘇軾將王朝雲葬於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棲禪寺之東南,築六如亭以紀念。蘇軾在亭柱寫下楹聯曰:“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在王朝雲去世后,蘇軾寫下《惠州薦朝雲疏》:“軾以罪責,遷於炎荒。有侍妾王朝雲,一生辛勤,萬里隨從。”王朝雲所給予蘇軾在生活、精神上的陪伴,是他貶謫路上的支撐和慰藉。,“在惠州時,蘇軾寫了很多關於朝雲的詩詞作品。我想,他與朝雲朝夕相處於這樣的環境中,他更多的是得到了一種來自家庭的情感上的溫暖。”申東城說。,後人做“朝雲會節”以銘記,“朝雲墓上去燒香”,“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瀾。”在蘇軾的筆下,惠州西湖的美沁人心脾。如今,朝雲墓仍在孤山南麓,遠眺着這一湖碧水,在近千年的歲月中凝望這座城市的變遷與興盛。申東城說,朝雲墓歷經朝代更迭,歷代都有維修,至今墓葬保存完好,又在1984年再次重建。“相傳歷史上這裏曾遭匪患,可是土匪也敬重蘇軾人品,連着對與他有關的事物存有敬重之意,他們到了朝雲墓之後未加損毀,而是繞王朝雲墓而去。”,申東城還提到,在古時更有在朝雲誕辰來朝雲墓祭拜的民俗,流傳了上百年,稱之為“朝雲會節”。因每年的農曆十二月初五,是北宋大文豪蘇東坡侍妾王朝雲誕日,惠州城內未婚女子習慣拜祭朝雲,彙集於惠州西湖王朝雲墓前,祭祀祈福、補種梅花。據介紹,清代惠州名士江逢辰的詩句“士女傾城補種花”,描寫的就是“朝雲會節”的情景。,“很多女子來拜祭王朝雲,也是希望能像她一樣秀外慧中,才情俱佳。”申東城解釋道,在江逢辰另一首詩《惠州西湖棹歌》中也寫道:“六如亭路多垂楊,紅菱翠藕開野塘。郎坐船頭妾船尾,朝雲墓上去燒香。”而這樣的習俗,一直延續到了清朝末期,可見惠州民間對蘇東坡以及王朝雲的懷念,這是東坡文化在惠州的一種延伸,更是當地人們對東坡精神的認可和喜愛。,從錢塘到惠州,從侍女到愛妾,從相識到情深……蘇軾與王朝雲是人生知己,是患難與共,更是生死相依。從昔日杭州西湖畔的初見緣起,到惠州西湖旁的生離死別,一切看似巧合又像是命運使然。那個最懂蘇軾“不合時宜”的女子,最終葬於惠州西湖旁的松林之中,二十餘年的相知相伴,也化作了西湖上的一縷雲煙,飄散在了這座城市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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