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跨界’的姿態處理北緯四十度問題,是我個人的一次文學歷險,也是對歷史學的致敬,更是對長城和中國北方的致敬。”文學評論家陳福民如此說道。關於這次歷險,他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負重前行,“歷險”化成的新書《北緯四十度》近日與讀者見面。,談新書,繪製一幅別樣千古江山圖,《北緯四十度》是第一部圍繞北緯四十度進行探究的文化大散文。陳福民以漫長的華夏歷史為經,以北緯四十度地理帶為緯,繪製了一幅別樣的千古江山圖。,趙武靈王、漢帝劉邦、飛將軍李廣、大將軍衛青、青年統帥霍去病、王昭君、劉淵、孝文帝拓跋宏、安祿山……這些歷史人物,在陳福民的筆下,成為“北緯四十度”統轄的重要符號,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長卷勾勒而出。,“北緯40°這個地理概念成為問題,進而成為我關注和寫作的對象,並非靈光一現。”陳福民說,《北緯四十度》一書的立意、設想以及傳達不是主題先行,是他從漫長的歷史閱讀當中一點點建立起來的。,最早引起陳福民興趣的是中學時讀司馬遷《史記》描寫的戰國名將李牧,“我想象着這類勇邁絕倫的古典武士,就有恨不能追隨麾下的衝動和遺憾。”也正是從《史記》發端,陳福民逐漸留意與“匈奴”有關的故事。他說,在後來的閱讀中,故事的主人公相繼變成鮮卑人、突厥人、契丹人、金人、蒙古人等等,但故事發生的地點場域,從來沒有改變過——基本都在長城所在之北緯40°線上。,幾十年後,陳福民的思路變得愈發清晰,“我想通過這部書表達一種在北緯四十度上,民族衝突與民族融合這樣一個偉大的歷史文明進程。”在新書《北緯四十度》中,陳福民從公元前300年趙武靈王開始,一直寫到17世紀尾聲康熙皇帝在烏蘭巴托和葛爾丹決戰,整個歷史跨度2000多年。在回望歷史的過程中,他更將自己的疑惑和思考徹底坦陳,比如,為什麼在後來歷史講述和文學傳說當中,趙武靈王聲名不如趙氏孤兒,而通過深入歷史腹地的探究,他有了自己獨特的思考。他認為,北緯40°以內的中原定居民族對於騎兵戰術運用,對於邊地戰馬的選取,對於適合騎馬射箭的服飾和弓箭長度材料選取,我們都遠遠不如北方遊牧民族有經驗。而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通過學習少數民族的服裝,改變了中原傳統服裝,使得騎兵騎上馬以後操作非常方便之外,也學習了北方遊牧比如匈奴人運動戰的戰術。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功績。,從趙武靈王到康熙皇帝,每一個具體的話題都牽涉到繁巨的歷史容量。“我盡自己可能把‘二十四史’中與本書論題和人物故事相關的材料又摸了一遍,還包括各種斷代史、專業史、歷史理論及古人的筆記。”陳福民說,有一分史料說一分話,不管抒情還是敘事,所有的基礎都依靠史料的堅實和真實,無論怎麼想象,都不敢虛構和史料上無關的細節。,談“走讀”,讓知識紮根在大地上,寫這本書陳福民花了四年,書中涉及的地方他幾乎都走過。“在沒有疫情之前,我幾乎每年都要跑烏蘭布統,看看那個地方的草原。”,獨車獨人,陳福民的“走”經常是孤獨一人。北魏孝文帝的祖母馮太后葬在大同方山的永固陵。陳福民根據導航一路尋來,路上積雪“嘎吱嘎吱”,稍有不慎,車就會滑落到山下。而到了永固陵附近,甚至許多當地人並不知道它的存在。,雄奇、雄偉、壯美,並不屬於這些歷史遺迹,破敗、堙滅、滄桑,與歷史的消失,生命的消失勾連在一起。“很多時候,我都是滿心蒼涼。”陳福民說。,“但很奇怪,我在一個人走的時候,覺得生命特別充實,我會在車裡把自己會唱的歌全部都唱一遍。”陳福民記得自己曾抵達內蒙古土默特左旗,周圍一個人也不認識,他在街邊旅館住下來,吃點蒙餐或者漢餐,找人聊聊天,與操着不熟練漢語的當地人攀談,他們大部分人都稱自己姓“雲”。,無數次的孤身行走,陳福民甚至覺得非常奇妙。“當看到、感受到消失的歷史文明的時候,人變得非常謙卑又非常渺小。而當自己有限的生命在與悠長的文明對話的時候,人又變得活躍、強大起來。”,陳福民因切身經歷,自然切入進這些年正日益受到重視的走讀文學。在陳福民看來,人文社科工作者與世界與知識的關係已經發生變化,完全從書本到書本,從邏輯到邏輯,從修辭到修辭,對於新一代作者和讀者而言,這樣的講述方式並不能令人滿意。“走出去海闊天空,我覺得自己獲得了生命的可靠性、完滿性,生命得到了釋放和舒展。這些也會反哺你的文字和思想,讓知識紮根在大地上,扎在生命意識深處。”,“也正因為如此,我希望建立起一種能夠與普通讀者相互溝通的研究性寫作,我希望能夠讓那些躺在典籍中的冷靜沉穩的知識活躍起來。”在陳福民看來,世上有很多美好的知識,只是它們有一副讓人生畏的面孔。他常常會想,那些歷史學、地理學、民族學書籍藏在書架里、書店裡、圖書館里,被束之高閣,實在是太可惜。他總是希望有人將這些艱深的知識請下神壇,他覺得,文學知識分子也應該負有這樣的責任和使命。,但完成使命並不輕鬆。在陳福民看來,在過去時代,寫一手好字,寫一首好詩,寫一篇好文章,就堪稱知識分子。但到了21世紀,傳統的知識正在發生裂變,這個世界所有知識和個體的關係也在發生變化。“我們希望重新建立知識和個體新的關係,這就要求知識分子要重新打量、檢驗自己和世界的關係。”陳福民說,他寫《北緯四十度》,正是包含了這樣的努力,同時他也分明感到身體內部某種東西在蘇醒,“這種蘇醒帶來了表達、創造新知識的願望。”,談文學,僅通過文學說話還遠遠不夠,無論怎樣,關於這次文學歷險,關於這次跨界寫作,更包含陳福民對文學所處現狀的深深憂慮。,“我一生都在文學里, 文學帶給我特別美好的經歷,帶給我豐富靈魂的渠道和方法,我讀了無數大師所創造的經典作品,真的覺得人類會這麼了不起。”但陳福民也坦言,文學處理這個時代的人生經驗,處理這個時代的人的精神問題,滿足我們這個時代的知識需求,它所能提供的已不是那麼圓滿了,“我們需要另闢蹊徑,我們需要走出一條生路來。”,陳福民表達着這樣的觀點,一方面,他對於那些抱着信仰一樣堅守文學的作家致以崇高敬意。另一方面,文學所遭遇的困境,並不是某些作家沒寫好,並不是說這些作家寫好了,文學就可以得救。如陳福民所言,人們正在面臨着文明的裂變,文學所依託的傳統農業文明的道德價值、世界觀在今天遭遇了特別大的挑戰與困難。“這就需要作家冷靜、客觀地將這種裂變寫出來,這就需要寫作者反思自己長久以來建立的知識體系,重新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知識系統,重新建立一個新的世界觀,去理解這個世界。”,“對我而言,以往接受的文學教育,以往所積累的文學知識,以往我處理自己和世界的關係,僅僅通過文學說話,但現在發現已變得不夠。”陳福民說,他寫這本書,因此也是求生的本能。,但陳福民一再說,他從未丟掉自己的老本行。作為文學工作者,他不時動用自己的知識工具,想象、修辭、誇張等,在引用史料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同時,轉述史料則有意識加強敘述的現代性、節奏感、跳躍性,“我希望用文學的方式,使筆下的歷史人物站起來,和大家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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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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