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註冊_當《滿江紅》被塗抹上喜劇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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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滿江紅》為詞牌名的作品非常多,但是中國人只要單提“滿江紅”三個字,無人不想到岳飛。從歷史考據的角度說,我們耳熟能詳的作品到底是岳飛所寫,還是後人託名而作,並沒有定論。然而,從精神和文化上來說,“怒放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與岳飛的“精忠報國”已經完全融為一體,成為全體中國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也是為什麼張藝謀新作中,張大露出脊背上刻寫的“精忠報國”四個字帶給觀眾巨大的震撼。,然而,中國以岳飛為主題的影視作品不是沒有,卻沒有成功之作,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張藝謀老驥伏櫪,以七十高齡扛起這一重擔,在兔年春節拿出的片子,自然成為電影市場的焦點。《滿江紅》的預告出來的時候,喜劇演員、懸疑和見血的組合不由得讓人想起《三槍》,讓人暗暗為老謀子捏一把汗:這麼聰明的人,難道要在同一條陰溝翻兩次船?,最終的結果是電影收穫了滿堂紅:票房第一,口碑也還算不錯。電影的畫面濾鏡陰暗,但結束的調子高昂,也正好應和了節日的氣氛。整整兩個半小時,情節緊張,不斷反轉之下,節奏非常緊湊。每次變換場景俯拍鏡頭,幾個人在“急急如律令”的匆忙中疾行如風,穿行在窄巷之中,配樂也是濃郁的豫劇風味和搖滾風的混搭,確實是有張氏風格的畫面和音樂,令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除了張氏美學的標誌性構圖,電影的構思確實獨出心裁,岳飛完全不在場,卻又無處不在,恰恰象徵了今天——岳飛沒有人真實見過,但岳飛就是我們心中的《滿江紅》。這個寓意賦予了電影強烈的歷史穿透力,比直接描寫岳飛更有力量。岳元帥不僅改變了南宋抗金的戰場形勢,死後還改變了張大、孫均和瑤琴,影響了千百年來的中國人,而且還將繼續下去,只要是中國人,就記得《滿江紅》,電影在這個情緒點上的爆發是到位的。結尾最後上價值的橋段不僅毫不生硬,而且震撼人心,秦檜的親兵整整齊齊,大聲背誦《滿江紅》響徹雲霄,銀幕下的觀眾無法不跟隨一起背誦,喚起中華民族的共同記憶。在觀影的過程中,我還很疑惑,不知道雷佳音扮演的秦檜朗誦會是怎樣的語調,是刀子逼在後腰的膽戰心驚嗎?沒想到,高樓上的秦檜卻“仰天長嘯,壯懷激烈”,抑揚頓挫,動人心魄。恍惚間讓人以為秦檜良心發現,被岳元帥所感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感覺上不合情理,但也許為了劇場效果不得不然?沒想到,電影給了最後一個反轉,一方面解釋了這個反差,另一方面製造了最後的戲劇衝突,一個字:絕!全片中這是唯一不是為了推動情節而設計的反轉,給秦檜設計一個替身只是為了讓雷佳音能夠情緒飽滿地朗誦“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秦檜激情背誦《滿江紅》的反差給電影賦予了真正的喜劇性和反諷。,遺憾的是秦檜最終還是沒死,張大、丁三旺、劉喜、瑤琴、孫均,前赴後繼,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最後卻放過了已在刀下的秦檜,讓人難以釋懷。導演這樣拍是為了尊重歷史事實的大框架,不過,如果像昆汀在《無恥混蛋》中讓女主角一把火燒死希特勒一樣,張藝謀讓孫均一刀結果了秦檜,從電影的角度也許更能釋放觀眾的情緒。反正是戲說,乾脆走戲說的邏輯,顧忌太多,戲劇的感情就不通暢。,《滿江紅》在敘事上最大的特色在於不斷反轉,直到最後一刻。戲劇性完全靠情節反轉來推動,前面的情節、對話和場景不斷被後面的反轉刷新,不斷有驚奇和驚喜。人物形象也在反轉的情節中不斷變化,張大這個人物的形象也逐漸飽滿起來。可能這是張藝謀電影中,情節最快速、節奏最緊張的一部。但是反轉也有些太多太濫,如果說三次反轉是驚喜,連續十次就讓人不免感到疲憊和膩味。而且這些過度的情節反轉設計,邏輯性比較差,無法深究。一部好的懸疑片要讓人體會到燒腦的樂趣,《滿江紅》無需動腦,也無法動腦,漏洞實在太多,難以計數。例如:何大人一心想知道信的內容,但是拿到信以後卻一眼不看,最後為了逼迫瑤琴背信,被瑤琴刺殺。也許有人會說,何大人總是把不敢看信掛在嘴邊,竭力取得秦檜的信任。但是他手中有信,即使真的不看,就能讓秦檜真的相信他沒有看過?與其如此,不如真的掌握這個秘密為自己所用。而後來,他又逼迫瑤琴背信給他聽,反而是公開讓秦檜生疑了。何大人在整個電影中的形象是狡詐姦猾,心細如發,居然把牽涉多人性命和自身前途的密信,放在硯台下,被孫均趁機偷走。潛入宰相府多年,準備一擊制敵的馬夫劉喜和張大居然在拿到與賣國陰謀有關的密信之後,完全不去看看信的內容,獲得秦檜的罪證。在電影最後收束的時候,孫均、張大和秦檜在屋子中,面對女衛士,擔心打不過,沒有出手。然而在秦檜身邊,面對兩個女衛士,卻決心出手致勝,制服了秦檜。如果張大在天有靈,只能感慨自己死得太冤!這些情節的漏洞可以說不勝枚舉。如果復盤整個謀划,任何人都能發現它過於粗糙,在南宋的宰相府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從情節的邏輯性來說,說它是懸疑片,有一點點勉強。,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所謂“喜劇”。片中的所謂笑點其實並不好笑,小品味太濃重,沈騰向岳雲鵬“借個背景”的橋段,活脫脫的小品風。抱歉我在這裏用的是演員而不是角色的姓名,因為此時在銀幕上展現不是小兵張大與宰相府的副總管武大人,就是沈騰與岳雲鵬。更嚴重的問題是,刻意營造的小品喜劇風格與血腥殘忍的情節,完全不搭調。《三槍》試圖把笑與血混在一起,徹底翻車,而張藝謀借鑒的《血迷宮》其實本身就不算很成功,也是因為笑聲與殘血難以混搭,雖然它在情節偶然性的安排上在那個時代顯得很有新意。“死人多”的電影是否就一定不能是喜劇呢?也並非如此,《兩桿大煙槍》是死人多的喜劇經典。兩者的區別是,《兩桿大煙槍》裏面的死人基本都是“壞人”。,這個時候,有必要讓我們重溫傳統的古典戲劇理論。魯迅先生說過:“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傳統上,悲喜劇涇渭分明,現在則常常有“笑中帶淚”的說法,無論卓別林還是周星馳,他們經典的喜劇片都讓人們在開懷大笑中感受到對底層人深切的憐憫與同情。也許是他們的成功,讓人有了把悲劇和喜劇融合在一起的嘗試。然而,無論卓別林還是周星馳的喜劇片,一般都用誇張的表演和場景,淡化了血腥和殘酷。尤其是作為好人的主角,是不能被殺死的。《滿江紅》中,一個個英雄被殺的場景與努力讓觀眾發笑的表演混合在一起,本身就有一些殘忍。觀眾此時正沉浸在對英雄被殺的敬仰與憐憫中,就刺激他們的笑神經,讓他們無所適從,難以快速調整自己的精神狀態。,也許是作為一部商業大片,導演希望調和眾口,擴大受眾,獲得市場的成功。尤其是春節檔的電影,製片方和發行方更希望合家歡的喜劇,而不是過於沉重的悲劇。這種商業上的考量讓承擔了中國人上千年“精忠報國”情懷的《滿江紅》也不得不塗上一抹喜劇的紅暈,勇於犧牲的崇高感和無厘頭的小品風格台詞之間的衝突,使電影的風格顯得太割裂。市場規律與藝術規律發生衝突的時候,該聽誰的?從電影本身來說,張藝謀更適合塑造嚴肅的崇高感,而不是無厘頭,無厘頭也是一種特別的天賦。但是為了票房,他不得不操作其自己並不擅長的小品風和無厘頭。希望張導還能在未來的歲月為中國電影貢獻出幾部經典之作,而不是為了票房而拼搏。,作者:錢翰 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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