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電影製片廠往日的輝煌,主要得益於她曾擁有一群造詣深湛的藝術家。謝添就是其中特別傑出而且極具性格魅力的一位。我在中小學時代常看謝添主演或導演的電影,因而喜歡上了他,沒想到後來進入北影,又與他成了忘年之交。,愛好廣泛,樣樣還都想身體力行一番,我們的相識始於乒乓球台旁。當時謝添已是花甲老人,我剛三十齣頭,按常理我們那些年輕球友都該尊稱他“謝老”才是。可是整個北影廠無分男女老少,文明點兒的幾乎人人稱他“老謝”,魯莽點兒的則直呼其名猶嫌不足,還要加以兒化:“謝添兒!”面對這些沒大沒小的稱呼,謝添從來都是泰然受之,不以為忤。於是我也只能從眾,叫他“老謝”了。,老謝早已是全國聞名的大藝術家,享有喜劇大師、“影壇千面人”、“中國卓別林”等等美譽,但到老一直保持着質樸率真的本色,謙和厚道,童心不泯,幽默風趣。無論對各界領導,社會名流,還是鍋爐房、維修隊的普通工人,他從來都一視同仁,沒有一星半點的趨炎附勢或驕矜自負。這正是他最令我佩服的品格,也是我們隔着一輩而能彼此信任交往的主要原因。,老謝天賦異稟,多才多藝,藝術個性極為鮮明。他有非常獨特的想象力和豐富異常的表現手段。不論作為演員還是導演,他都樂於迎接挑戰,每一部作品都力求給觀眾以新鮮感,從來不肯重複自我。從喜劇片《錦上添花》《甜蜜的事業》,到體育片《水上春秋》,兒童片《小鈴鐺》及其續集;從純粹老北京味兒的《茶館》,到豫劇藝術片《七品芝麻官》、蒲劇藝術片《煙花淚》……這些題材、樣式、風格迥然不同又都妙趣橫生的作品,生動展現了他的藝術個性和多方面的駕馭能力。,這與他廣交各界朋友,愛好廣泛並能隨時隨地汲取營養有密切關係。各個藝術門類,以至年輕人熱衷的流行歌曲,兒童們喜歡的米老鼠唐老鴨,無不為他所愛好。不光愛好,樣樣還都想身體力行一番。當然,不論什麼一旦經了老謝的手,都會變得與眾不同,被弄出幾分“謝味兒”來。,比如,老謝的球技並不高,但在球台邊人氣很高。別人打出的球別管輕重高低、速度角度如何,都是往前走,老謝的球則往往剛一過網觸台,立即掉頭背道而馳,使對方臂長莫及,球拍脫手,惹得眾球友鬨堂大笑。,別人游泳,無非是蛙泳、仰泳、自由泳,偶爾可見側泳,老謝卻又別出心裁,創編了一種“謝泳”——把蛙泳的腿部動作與自由泳的手臂動作合於一身,姿勢分明怪誕不經,配合卻也協調有致,怎不令人噴飯。,再如寫字,大家都是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按筆順寫,老謝偏又倒行逆施,由最後一筆的末端開始,自下而上,從右往左倒着寫,正如他的一枚閑章所說,“倒筆成趣”。後來聽說有人稱讚他的“倒書”是當代書壇絕技,老謝唯恐浪得虛名,誤導世風,乃又刻了一枚閑章,聲明這“是乃雜技”。,老謝不光能變聲兒,還能變臉兒,上世紀50年代中,老謝在給一部蘇聯喜劇片《我們好像見過面》配音時,以一個人的嗓子居然配出了24個人物的互不相同的聲音,成為電影配音史上可能永遠無法再現的奇迹。,老謝不光能變聲兒,還能變臉兒,那是上世紀60年代初在電視節目《笑的晚會》里表演的(參与該節目的還有北京人藝的方琯德等老藝術家),有幸看到的人一定不會忘記。川劇的變臉雖然也非常精彩,但是一離開道具的輔助,所有演員就都無技可施了。老謝則不藉助任何道具和化裝術,完全本色面對觀眾,只靠對面部肌肉的驚人控制力,眨眼間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出幾張彼此截然不同的臉來,而且每張臉都與表演者的本來面目毫無相似之處,實在令人拍案叫絕!,其後近60年來,只有80年代有一位青年演員曾經嘗試效仿,當時還有報紙花大篇幅渲染了一番。結果有目共睹:效仿者變出的幾張臉,都是屢變不離其“宗”,彼此也大同小異,令人興味索然。那以後也就沒人再公開嘗試了。可惜的是,“文革”中為這項表演飽受整肅的老謝本人,復出后也把這項絕技束之高閣不再示人,此藝遂成絕響。,謝添最為人稱道的表演傑作,當屬50年代末在北影的影片《林家鋪子》中飾演的林老闆,那真是活靈活現,入木三分,不僅展現了過人的表演功力,也显示了他豐富異常的生活閱歷和人生體驗,連當時的國家主席也不禁稱讚:“謝添的表演,只能用爐火純青來形容!”,誰能料到,幾年後國家主席突然成了 “叛徒內奸工賊”,這稱讚於是變成了老謝的一大罪狀。而老謝日常生活中的率性詼諧,一時間也演化出許多真偽難辨的傳說,被一古腦推到了老謝頭上。,上海電影製片廠的造反派,也千里迢迢來到北影湊熱鬧。他們企圖讓身陷囹圄的老謝揭發他的天津老鄉——上影廠老導演沈浮早年的“罪行”,以戴罪立功。威逼加利誘開導了好半天,老謝非但沒開竅,反倒朝他們挑起大拇指,用飽含深情的天津話稱讚道:“沈大哥,好人哪!”驚得幾位滬上造反派相顧茫然,半晌不知何言以對。,接着又從津門風風火火來了一群造反派,聲言要把老謝揪回天津去批鬥,以肅清其幾十年來在家鄉散播的流毒。全國造反是一家,北影的造反派哪能不支持,就讓天津造反派把老謝押走了。沒想到此舉竟是放虎歸山,老謝這一去就沒了音訊。,原來,那是深愛謝添的老鄉親們設的一計——借揪斗之名行搶救之實,把老謝藏到天津某個地方保護起來了。真是患難見真情啊!,即便身體有了空閑,心也還在戲里轉悠,“文革”過後,老謝絕口不談那些年的個人遭遇。他生性豁達樂觀,又急於重拾創作,哪有那份心思和時間。80年代初的幾年裡,年屆七旬的老謝所執導的喜劇片《甜蜜的事業》、戲曲片《七品芝麻官》和根據老舍先生名作、名演拍攝的影片《茶館》,都贏得廣泛好評並接連獲獎。,他創作熱情愈發高漲,生病住在醫院里還日夜構想着準備拍攝的好幾部影片。當時我去醫院看他,他跟我聊起將要執導的體育片《幕後冠軍》和兒童片《小鈴鐺續集》中的一些得意片段,越聊興緻越高,不覺入了戲,一會兒捏着嗓子裝木偶,一會兒手舞足蹈學孩子,忘乎所以旁若無人。,80年代中,中國電影出版社策劃出版一套電影藝術家傳記叢書,謝添當然在列。出版社約我撰寫。我對老謝說起這事,他說另一家出版社剛找過他,也要為他寫傳。對此他自嘲道:“別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話:就他那點事兒,也值得寫傳?還要寫倆?嘿!”我說兩家出版社不約而同,都要給你寫傳,正好說明這事值得做。後來老謝總算同意了。,我們商定有空閑時間就先海聊,素材積累到一定程度再擬議全書大綱和篇目。興緻勃勃聊了兩次,我感到可用的素材會很多,趕緊買了20盤空白磁帶備用。那時老謝創作勢頭正旺,時而導,時而演,一部戲接着一部戲。隨後我又擔任了廠文學部負責人之一,兼管《電影創作》雜誌,我倆共同的空閑時間就越來越不好找了。,在老謝執導戲曲片《煙花淚》的時候,我決定跟隨他的攝製組去杭州基地,利用他的拍攝間隙為寫傳記積累素材。老謝表示贊成。哪知當真拍起戲來,他卻根本無暇旁騖,即便身體有了空閑,心也還在戲里轉悠。,不過,雖然沒空聊傳記的事,我倒也不虛此行。我旁觀老謝拍了多半部戲,親眼見證了他對待藝術既嚴肅認真,創作手法又靈活多樣。他對演員的指導總是非常簡潔、明確、具體,既利於演員執行,又能給演員留有再創作的充分餘地,從來沒有那種絕對正確但模糊空泛,讓人無所適從的要求。有時由於外部環境或意外出現的種種條件限制,使原訂方案難以實施,老謝總能很快想出新招兒,使拍攝計劃按原定時間完成。這當然大大得益於他藝術想象力的豐富,和人生體驗的深厚積累。,憑藉足以亂真的“表演”一舉掙得三個飯糰兒,其實,老謝的人生體驗功夫早在童年就開始修鍊了。他1914年出生於天津市馬家口子,沒有多少余錢剩米的平民生活,匯聚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的海河碼頭,特別是作為底層社會縮影的馬家口子“人市兒”,讓謝添從小就閱盡了人生百味,世態炎涼。,幸運的是,中學時代的謝添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位伯樂,沈浮先生。當時沈先生在天津《國強報》主持一個專欄,謝添多次投稿,兩人因此相識。少年謝添對電影的了解和熱愛,大獲沈浮先生的賞識。謝添在21歲那年離津赴滬,前去投奔早已離開報界轉入影壇的沈浮先生,自此開始了他的電影生涯。,初登銀幕演了一個花花公子之後,短短一年間他便接連在《馬路天使》等六七部影片中擔任了配角或主角,展現了傑出的表演才華。這時抗戰爆發,謝添加入了電影工作人協會,积極投身於抗日戲劇的演出。不久淞滬會戰失利,上海淪陷日寇之手,謝添又隨上海影人劇團輾轉奔波在南京、漢口、成都等地,繼續忙於救亡演出。其間他在《重慶二十四小時》《結婚進行曲》等多部名劇中擔任了主要角色。,在抗戰後期的黔桂路大撤退途中,謝添的演技居然也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當時黔桂路上有幾十萬饑寒交迫的難民,撤退的國軍敗兵也間雜其中。一次謝添已連續挨了好幾天餓,危急關頭忽然碰上一個掙飯吃的機會。那是沿路撤退的軍用卡車,由於車況太差,路又坑坑窪窪,時常拋錨,不得不臨時僱用一群過路難民來推,誰賣力氣給誰吃的,不賣力者不得食。而當時謝添全身軟綿綿,連撿起一塊磚頭的力氣都沒有,怎麼可能有推車得食的希望?結果,謝添竟然憑藉足以亂真的面部表情和形體動作“表演”出來的假推車,勝過了其他人的真推車,被帶車的軍官認定為最賣力氣的一個,一舉掙得了三個飯糰兒。,時隔半個世紀,老謝對我說起那段奇特經歷,邊說邊表演“奮力推車”之狀,還是忍不住嘿嘿壞笑,逗得我也開心大笑不止。,曾想拍一部清潔工題材的“夜貓子”影片,老謝年過八旬時,依然精神健旺,又是導又是演,忙個不停。執導拍完電視劇《那五》,又應上影廠謝晉導演之約主演了影片《老人與狗》之後,老謝告訴我他剛想到了一個特棒的電影題材,要儘快跟我面談。我趕緊去了老謝家,聽他的構想。,老謝說,他想拍一部表現清潔工的片子,主要人物是一群清潔隊的裝卸工,他們集體生話,晝伏夜出,以裝運垃圾為職業,天天晚上出沒於大街小巷,自己承受骯髒而為城市換來了清潔。夜深人靜的衚衕里,路燈光下鍬聲嘹亮,幾個精壯小伙意氣風發,揮舞着大簸箕鐵杴,將地上堆的垃圾裝上卡車,刷刷幾下掃凈了地面,然後一個個靈巧地跳上車廂,在灰塵和昏黃的光影中呼嘯而去……片名他已經想好了:《夜貓子縱隊》!,老謝的滿懷激情頓時感染了我。他問我感覺怎麼樣,我說這題材從來沒人拍過,確實新鮮,應該很有可為。老謝非常高興,當即約我合作,由我編劇,他來導演。能跟老謝合作一部戲,我當然非常樂意而且榮幸,但我對清潔工這個群體缺乏了解,又不敢貿然應承。老謝鼓勵我先深入一段生活,等找到感覺,自然就有法下筆了。我認為老謝說得對,決定試試看。,我從廠辦開了介紹信,帶上記者證,先去了北京市衛生局。說明意圖后,局裡介紹我去市清潔車輛一廠和四廠採訪。我到這兩個廠跑了不少次,不料,我了解得越多,體驗得越深,本來想找到的感覺反而離我越遠了。,當時清潔工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已經大大不同於七八十年代。過去遍布大街小巷,散堆破垛、沙塵飛揚的垃圾站,現在都已經擺上了封閉的垃圾桶。裝卸工們早已不再集體工作,更沒有了集體宿舍,一輛車一個司機,配一個裝卸工,各自承包一個區段,彼此互無交集。總之,“夜貓子”們早已不成“縱隊”,而成了各管一段、互不見面的散兵游勇。老謝和我先前想象中的那些“夜貓子”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連同那種頗有詩情畫意的豪邁場景,都已成為歷史,在現實中完全無跡可尋了。,要寫現實題材,卻沒有了現實生活的依託,這戲可怎麼寫呢?當然,生造幾個人物,硬編一堆情節,從技術角度說來倒不是不可能的,但那樣不但愧對老謝的信任,愧對未來的觀眾,而且首先違背我自己的寫作習慣和宗旨。這個構想誠然很有新意,情調也积極健康,但主題先行的色彩也是明顯的。可是,老謝對這個題材熱情那麼高,對我懷着那麼大的期待,我能對他說,這個題材應該放棄,只能放棄嗎?,我不能想象對老謝實言相告的情景,只好拖着。,老謝顯然知道這個題目難作,也一直靜等着,很久沒來催問我。倒是當時正跟老謝合作的年輕製片人小李每次碰面都要問我一句:“《夜貓子縱隊》怎麼樣啦?”我每次都只能含糊應對,匆匆道別而去。,終於,我自己都覺得再也不能無聲無息地拖下去了。,在一個小雨過後的下午,我去了老謝家,他的老伴楊雪明阿姨剛好沒在。,坐下先聊了幾句不相干的閑話,我低着頭說:“那個本子,我寫不了……”,老謝“唔?”了一聲,等着我繼續說下去。我搜索枯腸想找比較恰當的措辭,最後還是只能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現在的清潔隊,滿不是那麼回事兒啦……”,老謝沒再多問什麼。他顯然已經通過我的神色和語氣,看出我為此事盡了心力,不需要我再多作解釋了。老謝對我沒有一點失望或埋怨的表示,但他內心深處的遺憾,我還是在不言之中感受到了。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勇氣去見老謝,讓他那樣的老友失望的愧疚之感,我實在不願意重複領受。後來我只能寬慰自己:我們這次雖然沒合作成,好在以後還有機會。只要我另寫一個能讓老謝喜歡的本子,我們不是仍然可以合作嗎?反正老謝不老,我們共同創作的日子還多着呢!,那個意氣風發、詼諧風趣、笑起來聲若洪鐘的老謝,沒有了,電影出版社聘請我寫《謝添傳》之後,一直沒詢問過進展情況,有點讓人納悶。向在該社工作的一位學友詢問得知,近些年該社領導班子幾度更換,這個叢書項目大概早已中止了。我明白,這是官場慣例之一。不過我想,電影出版社放棄並不等於這本傳記就不能寫,反倒是時間上更自由了。等老謝不再導也不再演,我自己也退休了,那時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海聊,素材可以積累得更充分,只要把稿子寫好,由哪家出版社出版還不是一樣嗎?,我曾在一篇短文中說過,老謝總是童心勃勃,不自居老,所以他在大家眼裡總是年輕的。這就是大家公認的老謝不會老的根本原因。友人們對我的說法都很贊同。,然而事實證明,這隻是我們一廂情願,共同陷入的一個誤區。,一天上午,我在大院里碰上楊阿姨,她告訴我老謝心臟病發作,住院了。我忙問住在哪個醫院,我要馬上去看他。楊阿姨說:“你千萬別去,見了熟人他就激動,對他的病情不利。現在凡是熟人朋友我都不讓去看他。等他出了院,你們再見面兒吧。” 楊阿姨說得在理,我只能盼着老謝早點兒康復出院。沒想到,這一盼竟是好久,好久。,一個初冬的上午,我意外地在大院里見到了出院后的老謝。他木怔怔坐在輪椅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兩手搭在輪椅扶手上,被保姆推到牆根下邊曬太陽。楊阿姨在旁邊跟着,見我迎上前去,俯身問老謝:“你看誰來了?還認識嗎?” 老謝雙目無神地望着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聲氣微弱地說:“認識。小恭弘=叶 恭弘。”,霎時我心裏格登一震,彷彿被人迎頭潑了一桶冰水!,那個意氣風發、詼諧風趣、笑起來聲若洪鐘的老謝,沒有了。那個興來時手舞足蹈、頑童一般的老謝,沒有了。那個總是雄心勃勃、腦子里重疊着一個又一個創作計劃的老謝,沒有了……眼前的老謝神情遲滯,反應緩慢,話音虛弱,簡直成了另一個人。,被大家認為永不會老的老謝,怎麼突然就老了?,對老謝說來,藝術創作就是他的生命。一旦與他摯愛的藝術違別,不能再從事他熱衷的創作,老謝的生命恐怕也就接近了終點。,果然,在一個靜悄悄的冬日早晨,老謝安然離去了。,我們沒能達成的合作,我想為老謝寫而沒來得及寫成的傳記,都永遠失去了實現的機會。無法彌補的遺憾和愧疚在我心底留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以致後來許多年裡,我都有意不去回憶這些往事。但我也清楚地意識到,想移除這片陰影,終歸只能靠我自己。於是我有時想,老謝悟性極高,為人又豁達,我能想明白的事,他當然更能想明白,那麼那個“夜貓子”的題材,他大概也早就從心裏放棄了吧?至於傳記,老謝本來就沒上心,視為可有可無。其實老謝的人品風骨和音容笑貌,自會長留在親人和無數朋友的心裏,他漚心瀝血留下的許多作品,歷史和千千萬萬的觀眾更不會忘記。那麼多一本或少一本紙質的傳記,對老謝說來的確也就無關緊要了。,老謝在天有靈,不知會不會贊同我這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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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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