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站註冊_我真的不是在講笑話 可你們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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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劉震雲完成第一部長篇小說《故鄉天下黃花》,最近出版的《一日三秋》是他的第十部長篇。《故鄉天下黃花》的敘事開始於“民國初年”,《一日三秋》寫到當下,小說里的時間,已跨越百年。,當年出版社宣傳劉震雲後來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一句頂一萬句》,標籤是“中國版的《百年孤獨》”。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名氣太大,在中國大陸絕版多年,出新版后仍然暢銷不衰。出版社營銷蹭熱度可以理解,其實馬爾克斯自馬爾克斯,劉震雲自劉震雲,沒什麼可比的。如果硬貼,不如說《故鄉天下黃花》《一句頂一萬句》《一日三秋》是劉震雲的“百年孤獨三部曲”。,這三部長篇小說寫的都是延津——劉震雲的延津,就像馬爾克斯的馬孔多。只是一百年於中國而言是太短暫的歷史。《百年孤獨》的百年漫長到迷霧重重,劉震雲筆下的一百年,清晰而荒誕,真要算神奇的現實。,暫時忽略貫穿全篇的花二娘故事,《一日三秋》的情節並不複雜。從戲曲演員陳長傑、李延生兩人的交往開始,到陳長傑之子陳明亮的遭遇;敘述的空間從延津到武漢,到西安。由主要故事線帶出各色小人物,天師老董,開羊湯館的吳大嘴,掃大街的郭寶臣,“天蓬元帥”老闆、賣豬蹄的老朱……熱熱鬧鬧,逼似煙火人間。寫到陳明亮與馬小萌戀愛、結婚、出走、創業,背景距離當下更近,這樣的人和事近在眼前,彷彿他們就是生活中的熟人。不過,一以貫之,劉震雲筆下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並不比其他作家的書寫驚心動魄,甚至更平淡無奇。他很少做渲染。三十年前的《故鄉天下黃花》,從民國初年寫到20世紀60年代,家族爭鬥,戰爭、運動的血腥,文字幾乎不帶感情;但是那種粗糲的敘述,給人強烈的真實感,有如快刀掠過肌膚。,與稍前的長篇小說如《手機》《吃瓜時代的兒女們》相比,《一日三秋》也給人更強烈的真實。我固執地認為,這是因為作者的筆回到了延津。,偉大的作家也不是上帝,他只是能夠攜帶巨量信息的使者,把生身血地的真實帶給更多不了解它的人,這就很了不起。作家汪曾祺說:“我以為小說是回憶。必須把熱騰騰的生活熟悉得像童年往事一樣,生活和作者的感情都經過反覆沉澱,除凈火氣,特別是除凈感傷主義,這樣才能形成小說。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對於現實生活,我的感情是相當浮躁的。”作家無疑要深刻了解自己的人物,筆下才有活人。若了解得不充分,只能塑造出扁平的紙片人。,劉震雲《吃瓜時代的兒女們》中,曾借用轟動網絡的楊達才、於洋事件來構築情節,事實上對於新聞中的人物,作家未必比讀者知道得更多,虛構的情節就顯得有點飄。而回到延津的《一句頂一萬句》,開篇即元氣淋漓,記得有位作家說過,此書人物出場讓人眼花繚亂,作者如造人的女媧,一時興起,藤蔓甩出的泥點子立地就活了。《一日三秋》中的人物也是活的,有生氣,甚至有氣味。,劉震雲早年的代表作《單位》《一地雞毛》等,區別於其他所謂新寫實小說的一個特點,是充溢着反諷,貌似樸實,實則狡獪。他一寫長篇——尤其以故鄉延津為題材的長篇——便沉重起來,敘述的歷史是鬼打牆似的輪迴。《故鄉天下黃花》還是木刻般的一刀一刀劃下去,之後的《故鄉相處流傳》便不耐煩瑣,一變而為狂放之書,上天入地,佯癲作痴,但也相應流入寓言式的單薄。,《一日三秋》中的花二娘是個怨魂般的存在,等情人花二郎等了三千年,到延津人的夢裡去找笑話,講不出笑話的人要被花二娘壓死。而延津最大的笑話,是花二郎三千年前就被魚刺卡死,讓人扔到了黃河裡,這一事實只有花二娘自己不知道。花二娘是一團不能超脫的宿命的焦慮,無窮無盡的悲苦,需要“笑話”去稀釋。常有人評論劉震雲筆下的“冷幽默”,照我看來,“幽默”對於他筆下的人物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幽默需要從容和優裕,他寫的哪一個人有這樣的好運?,在我想象中,作家也像花二娘一樣在上天入地地尋找,尋找什麼他自己並不知道,但是步履匆匆,像被無形之手控制的陀螺。小說的最後一部分,是司馬牛遺稿《花二娘傳》僅存的開頭:“這是本笑書,也是本哭書,歸根結底,是本血書。多少人用命堆出的笑話,還不是血書嗎?……”這才是作者袒露的心跡:我真的不是在講笑話,可你們都在笑。《故鄉相處流傳》的題記道:“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這玩笑開得過分。”“玩笑”和“眼淚”,是劉震雲在反覆書寫的主題,只是前者容易被發現,後者往往被忽略。他當然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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